这时节的天气如此,头一晚下着如泼的大雨,第二日又是天光晴好,好在南苑地面多草,倒是不显泥泞。
春猎时有不成文的规矩,为头彩更加顺利,会提前在围场内放生一些猎物。杨昭用系着红绦的箭开出第一支,中了一只麂子,围猎便正式开始,这第一只猎物亦会照例作祭祀用。
少年们早张弓提箭地跃跃欲试,杨昭不想让这些孩子受了拘束,索性远远跟着,由着他们去热闹。见韩懿骑着马独自在后头,便放慢了速度等着他过来。
韩懿本不疾不徐地任马踱着,见了我们倒有一瞬的赧然,到底是少年人的心性,昨夜露了几分脆弱,不知早上起来心里要怎样懊恼。所幸杨昭也未提什么,只同他聊起打猎之事。
前头世家子弟们已跑得快不见踪影,杨昭用鞭子指了指道,“那边人多,咱们别凑热闹了,另寻个好地方去。跟我来。”
韩懿点了点头,提缰跟上。我与众侍卫便不远不近地跟着,杨昭玄衣黑马,韩懿白衣白马,盗骊与照夜并肩奔起来,两人衣袂飞扬,在初春绵延的草色中,极为悦目。
杨昭所说之处为一片不大的湖泊,常有兽类前来饮水,此刻湖面如镜,映着一湖天光云色,倒是好景致。春日另有不少迁徙的野鸭在湖边停歇,不时有几只振翅在低空飞过。
韩懿下马脱了大氅,为方便骑射,里头穿的是杨昭按照渝制做的那套衣服,封腰束袖,更显出他身量纤长,腰身不盈一握的样子来。
依着他平日练剑时的力度,挑的是九斗的弓,韩懿接过,拉弦试了两次,力道倒是合适,便取来箭簇,张弓搭箭,直中了一只飞过湖边草丛的野鸭,忙有侍卫去拾那猎物。
杨昭笑着道,“好。”
经这一惊,成群野鸭飞起朝远处掠去,杨昭道,“飞远了,咱们骑马过去,你骑射如何?”
韩懿收了弓道,“从前学的以立射为主,骑射倒少。”
“并无太大区别,稳住身形,满开弓,急放箭即可。”杨昭拍了拍马,“试试?”
“好。”韩懿翻身上马,杨昭也跟着跃上他的马背,韩懿一怔,忙蹙着眉要下来,杨昭按住他,故意道,“嘶,昨晚是谁听我背了半宿剑谱,现在天亮了就又生分了?”
韩懿本已放下心,此时见他又提昨晚之事,满脸都似写着“快别说了”,只好老实又坐回去,杨昭笑着双手环过他的腰拉住缰绳,在他耳后道,“出弓如怀中吐月,平箭如箭上弦衡。走!”
他夹了下马腹,照夜便奔出去,韩懿侧着身,依他说的连着放了三支箭,果然又中了一只。侍卫照例去拾猎物,杨昭便打马回来,我见他在韩懿耳侧笑着说些什么,韩懿亦微微侧脸回他,隔得远了听不清楚,只见得杨昭微斜着身看路,任着韩懿的头发被风扬起来,拂过他的脸侧。
到了近前,两人翻身下马,杨昭仍在随口问道,“你在广陵,这时节多是做什么?”
韩懿道,“亦会有出宫围猎,然多数是曲水流觞,yin诗作赋之类。”
杨昭笑道,“果然还是广陵风雅,我大渝不及。”
韩懿看了他一眼道,“风雅无用,国富兵弱,只好任人鱼rou。”
杨昭不想他直接说出这样的话,停了一瞬,正色问道,“是不是很恨我?”
韩懿垂了眸,并不答话。
杨昭轻咳了一声,“这个时候,还是可以说上一两句假话的。”然而未等韩懿回话,却自己又道,“罢了,要是说得谎话,那也不是你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道“我非是要开脱自己,天下四分之势必不久矣,西夏早对邻国大理下手,大理撑不住已是眼前的事,我若不早做准备,也不过是第二个大理,吴也不过是第三个……而对吴来说,不是我,亦会是别人。西夏兵强民悍,甚至,不会怀柔。”
韩懿闻言,望着杨昭,轻轻启了启唇,却未再说什么。他也是生在帝王家,虽年纪小又是幺子,很多事却也未必不明白。
杨昭向来果决,几时在意过一个人恨不恨他,着急解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帝王心术。而韩懿向来清高自持,几时又会说上这样一句负气三分的话。
然而此事多说终不会有结果,当局人再迷,亦要心照不宣揭过此节。
杨昭午后射中了一头狍子,着人现烤了来吃,军中自有此道中的高手,带着盐巴佐料,将狍子rou烤得香气四溢,杨昭让大家分而食之,幕天席地,配着军中的烈酒,倒是畅快。
韩懿未饮过酒,杨昭也不勉强,命人拿了些围场中果树自己酿出的果酒给他。
拿起酒壶往酒杯里倒了一杯酒,说道:“这果酒很不错呢,你尝尝.“
“恩.“韩懿点了点头,小口的抿,味甘不苦,很符合他的口味。看周围的人吃着rou,豪放的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韩懿也不免多饮了几杯, 才一小会脸就已经红得像番茄一样了。
“韩懿,你不会喝就不要喝了.“杨昭劝道。
他此时微醺,躲过了我欲拦住他的手,硬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