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言点头。
寻月棠把铲子递给她,“你看,糖稀会顺着铲子的一角往下滴,待到这滴落下来的糖稀成了一条细丝,那便成了。”而后就坐在一旁看她Cao作,也不说话。
妙言学着她的样子翻拌,隔一会儿看看糖稀的状态,整个人都沉浸在专注的做事之中后,反而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不一会儿,妙言提起糖稀给寻月棠看,“月棠,可是这样?”
“诶对对对,这便成了,”寻月棠回着,而后加了一勺白醋进去。
妙言闻出了白醋味道,颇为不解,“山楂果本就是酸的,怎么熬糖还要加醋?”
寻月棠笑道:“加了这个之后,就不那么容易化糖,其实口味倒是没什么影响。”
锅子离火,等着糖稀降温,熬好的糖稀颜色微透发白,如同一锅已经开始凝固的纯正猪板油一样,其上又有暖白色的玉质光泽,看着好看。
等待时间也无趣,寻月棠跟妙言闲聊:“妙言,林大哥可有说过你气血不足?”
她虽不是医生,但是气血不足几乎是女子的通病,瞧着妙言姑娘白得不成样子的脸面,隐隐也能猜到其体质。
“是有说过。”
“那我们改日可以一起在府上熬制固元膏吃,就是将阿胶拿黄酒熬了,里头加上黑芝麻、核桃、红枣,或者外头再包上一层花干。这样既能食了阿胶、补了气血,又不会被阿胶由驴皮熬制而成的臭味困扰。”
“可以呀,”妙言答。
寻家店主是个极好的人,她这人好似是习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术法,与她待在一处,人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了,从里到外都舒坦得紧。
听闻他们在自己之前也派出许多美貌细作,想要塞进谢沣将军身边,到底是无一个成事,也是因此原因,到自己这里才会完全换了路子,转为接近林将军。
大约是那些女子,都赶不上寻姑娘这般好。若非如此,怎么谢将军独独就中意于她呢?
她笑笑,“怎么突然想起来做那个吃,听你方才说法,似是很麻烦呢。”
“你刚刚熬糖的时候,似是很高兴,”寻月棠伸出手背轻轻探了探糖稀的温度,“用黄酒熬阿胶的时候,也要慢慢熬,直到挂旗,那是一种非常好看的琥珀色的,嗯,就像瀑布一样,我觉得你也会喜欢。”
妙言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突发奇想”的原因竟然是这,心里汩汩涌起一阵暖流,轻轻又抱住了寻月棠,“谢谢你,月棠。”
她曾经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可怜的玩物,有着一个如野兽般被囚于樊笼的生母,那个绝美却已经疯了多年的女人,会在偶尔清明的时候用波斯语对她说,“逃吧,尽全力去逃”。
她虽作为一部首领的女儿,却是比纯正血统的北狄平民女子还要低下的存在。
贵族的宴席上,她会被要求穿着暴露在毡毯上赤脚跳舞,若有人兴起,会往毡毯上扔匕首,然后看着她踩在刃上,割破脚底,在毡毯上落下一个又一个随舞步而生的血色的花。
然后一群人,抚掌大笑。像是看见了世间最最Jing彩的顽戏。
还有人醉酒,会寻个角落,掏出自己的东西,呼喝着让自己伺候。那些里,有不曾相识的权臣,有她血缘上的哥哥,甚至还有侥幸立了一点功绩的喽啰。
这时,她血缘上的父亲,会冷着脸扔过一只酒杯,“别破了身子,她还有用处。”
只要说过这句话,他就会起身立场,那个紧挨着载歌载舞之帐的、母亲的铁笼之处,就会彻夜发出令人不忍卒闻的痛苦的嚎叫与□□。
如今,母亲病死、遇见将军、遇见小谷他们,又遇到月棠......
她苦如黄连的生命,就好像又好了起来。
大约她只是个没有见识的孩子,只敢肖想一粒砂糖的甜,但上天,却给了她一杯满满的糖水。
“可以了,”寻月棠正认认真真感受糖稀的温度,叫着妙言:“可以将山楂放进去了。”
大约被她兴奋的语气感染,妙言的声音也雀跃,“我来,让我来。”
“就把红果放进去,然后一直拌到均匀挂好糖,”寻月棠指点,“往后就会返砂,越来越难拌,若是累了,就换我来。”
“好。”
妙言应着,开始按照寻月棠的指点做,一口气做完,最后也没换手。
“妙言,你臂力可真好。”
这样优秀的体力让寻月棠震惊,想不到妙言看着弱不禁风,竟蕴藏如此大的能量,可能这就是北狄血统吗?
挂好糖的山楂在锅里滚动,发出脆生生的动静,十分好听,妙言不着急尝,反而是晃着锅开始听响,一下又一下,似是趣味无穷。
啊,可真可爱啊!
寻月棠在心里感叹,果然美女子做什么都是可爱的!
待她玩够了,二人才开始凑在一起吃糖雪球,方没吃多少,甄婆婆就由人领着寻到了这处。
“二位姑娘,可少吃些,该到晌食的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