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应恺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十三年前,那时候的越松海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
可能每个混混帮派都会有个叫“龙哥”的混混头子,他正在龙哥的指挥下带领一帮杂毛排骨跟其他帮派的光头麻杆儿完成一场实力悬殊的火拼,成绩斐然——在刀和钢管的乱战里,他一刀扎穿了对方领头的脖子。
刀子一拔,腥气的血喷了有几层楼高,他首当其冲,从头到脚都被浇成了鲜红色,仿佛站在花洒下面洗了个澡。
火拼的两方都只是混混,平均年纪还没越松海鞋码的一半大,平时jianyIn掳掠耀武扬威,杀人是万万不敢的,一见这阵仗,两边人都吓懵了。
唯独越松海镇静异常,还在跟地上瞪着眼睛胡乱挣扎着捂伤口的人对视,直到他失血而亡。
那是一双惊慌又怨毒的眼睛,死人的眼睛。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越松海已经爬到了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一个帮派尸横遍野的位置,它还时不时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那是越松海第一次真正地亲手杀人,他在一众小则十四五岁的小泼皮敬畏的目光里扬起下巴,抹了把脸,神色倨傲:“这片地方是龙哥在管的,就凭你们——?”
没人看出他手脚麻木得站立不稳,也没人知道流进嘴里的血有多令人作呕,就连他自己都忘了后续剧情,回过神对方已经作鸟兽散,而自己面前停着来时的面包车。
上车前他从后视镜看到龙哥在边上抽着烟打电话,有点地包天,点头哈腰的样子活像只京巴。
应该是在跟“废城”的人打电话扫尾,越松海推测。
这就是越松海放弃用了十八年的身份和繁华的故乡,跑到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把自己搞得一身血腥的目的。
八十多年前那场陨星撞击星球,带来大地震和本不存在于这个星球的病毒,流离失所的人们被瘟疫吞噬,身体腐烂、神智的消亡和止不住的出血热、居高不下的死亡率,绝望成了这片遗世独立的地方唯一的色调。
觊觎这颗星球已久的邻星趁虚而入挑起战火,星球司令部疲于奔命,难以两头应对,等到侵略者终于投降赔偿,原住民也都死的七七八八,土地被星际的流亡者们霸占,所有人都遗忘了它原来的名字。
流亡者自身也非铁板一块,趁着星球上层分身乏术,互相侵蚀吞并,最终确立了两个组织,从此这地方被一分为二,外界的人叫西北边那个“坟堆”,靠东南边的叫“废城”,把持着这两个地方的组织也就用这名字指代了。
在与星球军警交火后,这些年他们藏入地下,更是难以连根拔除。
从这里去中央城,最快的方法大概是打通地心,他们有恃无恐。表面上市政府各自维持城市运转,实际上早沦为傀儡,任由这些星际逃犯敲骨吸髓。
这位龙哥就在这么乱的地方经营了几家稳赚不赔洗脚城和酒店,镇场子的秘诀是有个给废城在城东区的小头目开车的表叔。
直接负责人洗白了越松海的身份,他暂时难以找到比龙哥更好接近的攻克对象,用几个月时间混进龙哥的帮派,从最底层的打手开始,现在已经是带几个小伙计的小组长。
这次的事大半是意外,死者生前也是好一条大虫,带一堆人触地头蛇的霉头,两边打得鸡飞狗跳。越松海打算趁乱在龙哥面前出个风头,谁知那人喝了酒,走位出招不按常理来,拿自己脖子对刀动了手。
车停在酒店门前,店当然是龙哥自己开的,也是帮派大本营。两辆面包车上的人都下了车,不甚整齐地在红毯边上站了两排,目送龙哥上楼,才由各自的组长带着跟进去。
进了会议室,龙哥人五人六地坐在上首,点到为止地夸奖了一下兄弟姐妹们的团结和战斗力,望着越松海跟心腹爱将说了几句,点了点他。
“老子让你动手,没叫你杀人,你们这帮兔崽子,就仗着老子上头有人,觉得没人抓你们是吧?帮派的规矩都他nainai的忘干净了?——你是初犯,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用你的狗脑子记住了,没有下次。”龙哥瞪着眼睛,大厅里百来号人都大气没敢出一下,他环视一周,神情里多了点洋洋自得,话锋一转,“年轻人有血性,也要有脑子,还要多磨练磨练。你叫什么名字?”
越松海说:“大松。”
龙哥点点头,看向一边一个扎着小辫的Beta,点了支烟:“阿天,你小孩好像才三个多月吧?工作重要,家庭也重要,你也三十多了,享享福,碎石路那一带就交给大松去烦吧。”
Beta不能生育,他当然没有孩子,但龙哥说有,那就得有,还必须是三个多月的。越松海的位置只能看到他耷拉下来的脸颊rou,却也看到那肤色rou眼可见地灰败下来。
阿天僵硬地笑着说“谢谢龙哥”,不着痕迹瞥了越松海一眼,脖子上的青筋痉挛似的微微跳动。
越松海当然看见了。他猜到那个投名状会有成效,但没想到龙哥能弄出那么大动静,这是在拿他当借口打阿天的脸,也是给他的第一个考验:阿天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