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如今便如同在十八层地狱里待着,去和不去也没什么区别。
秀秀牙齿打颤,拼命挣扎,不期然,手打到崔道之脸上,结结实实扇了他一耳光。
空气突然凝固,静得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外头的众士兵皆是军中干将,耳力是一等一的敏锐,自然是听到了马车里发生了何事,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马车里,崔道之先是不可置信,随即望着秀秀,一双眼睛瞧不出是惊是怒,他只是那样静静看着她,长久地不说话。
挣扎间,秀秀眼睛上的布条掉落,她慌忙抬眼,望向崔道之。
她以为他会发怒,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那样静静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地老天荒。
终于,他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为了一个要杀你的山匪,你这样待我。”
似是叹息,又似是控诉。
闻言,原本已经闭眼的秀秀猝然掀开眼帘,望向崔道之。
崔道之抬手抚摸上她的脸,道:
“你的闻正青从前在杨朔州境内当山匪,你知不知道?他要杀你,你又知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将秀秀鬓边的发丝塞入她耳后。
“你不知道,你只想着嫁给他,陈秀秀,你不但蠢,而且没有心。”
说罢,崔道之便从她身上起来,拿着她的嫁衣下了马车。
秀秀躺在那里,愣愣地望着车顶,长久地没有反应过来。
山匪……
这两个字,对秀秀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
父亲老陈头那年便是死于山匪之手。
那些人常年活跃在杨朔州境内,官府却甚少派兵去围剿,即便去了,也只是做做样子,那些人越发地猖獗,弄得百姓怨声载道,不敢出远门。
若不是当初家里实在艰难,老陈头也不会冒险去叶城做生意。
那天,她特意早早起来做饭,想等着他回来吃,可是她没等到他,只等来他的尸身。
官府的人神色麻木,随意把老陈头的尸身丢在她家院里,要了她一两纹银做运尸费,然后才走。
她看着老陈头已经发青的脸,唤了他好几声,可是他只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个时候,她才真的意识到,爹爹死了。
她端水给他擦脸,将他收拾妥当,然后买了一口薄棺材,请郑伯帮忙,在娘亲坟边挖了个坑,把他下葬。
老陈头下葬后不久,她便大病了一场,好了后,听闻官府派人去剿匪,她日日在家等着盼着,盼着官府能杀了那些山匪,替爹爹报仇,可是等到的却是齐总督的公子大摇大摆把山匪献给他的金银财宝带进总督府的消息。
她在老陈头坟前坐了一天。
那时的无助愤恨,至今仍历历在目。
如今崔道之却告诉她,闻正青是山匪,是当年杀害她爹爹的那些人当中的其中一个。
秀秀攥紧里衣,开始回想起与闻正青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喜欢披散头发,言语随性,会使长刀,而且功夫了得,还有那日在首饰店,他看见爹爹送给她的那个银镯子的眼神……
她并不信任崔道之的话,可是涉及到爹爹,有些事情她必须要问清楚。
秀秀坐起身,掀开轿帘,只看见外头火光一片。
那顶花轿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崔道之正拿着她的那身嫁衣,将它扔进火堆里。
火焰很快将大红的嫁衣吞噬掉,化为灰烬。
很快,他又似不解气一般,从怀中掏出她和闻正青的婚书,撕个粉碎,洒向天空。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崔道之回过头来,与她对视,随即,他大步走过来,重新上了马车,抱着秀秀吻:
“那些东西全烧了,你还怎么嫁,又嫁给谁?”
秀秀不住挣扎,想问清楚闻正青的事,崔道之却怕她再说出不中听的话来,点了她的xue道。
秀秀安静下来,阖上双眼,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崔道之抱着她,手在她发顶轻轻抚摸。
想起方才脸上那一巴掌,若是别人,他早一刀砍了,可是对秀秀,他却半分下不了手。
他挫败一般闭上眼,咬上她肩头。
“我早晚死在你手里。”
第67章 “看清楚我是谁!”……
崔道之直接将秀秀带回了秋浦县的驿馆。
马车在驿馆外停下时, 李县丞正在门口候着,他敛眉垂目等着崔道之从车上下来,却只听见他在里头说了句什么, 随即便有仆从跑进驿馆,双手捧了崔道之那件黑底白鹤金丝边的披风出来,跪在马车外。
崔道之从帘内伸出手来,将披风拿进去。
李县丞见状,微微侧抬着脑袋,满心疑虑。
底下人说大将军清早是骑马带兵离开的, 怎么如今回来却坐了马车?
这便罢了, 还特意要了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