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夜风吹得越发急促汹涌,风声尖锐,恍然间宛如鬼哭一般。唐守正只觉得自己咽喉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四肢已经沉重得像石头一般,快要不听使唤了,意识也正在逐渐模糊,他甚至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勉强坚持着睁开双眼,不让自己因为失血过多,伤势过重而昏迷过去。
纪嘉泽先前刺穿他下腹的那一剑,不仅震伤了他的经脉,更是将昊阳真火的至阳至烈之力灌注进了他的体内,与他体内因为修行魔心诀而积累的魔煞之气发生了激烈的对冲,令他浑身上下疼痛难忍,通过饮下枉死者的恋世之血而提升的修为也无从发挥。
从他没能躲开那一剑的瞬间开始,今晚的胜负或许便已经注定,而他所能做的,无非是竭尽全力苟延残喘罢了。
“唔……”一轮交手过后,唐守正的肩膀上又新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此刻已经退守至树林正中心包围着人偶的法阵前,再没有后退的余地了,而纪嘉泽则手握春庭月,一步步朝他接近着。
这场战斗已经不剩下多少悬念,只差最后的宣判了。
“……为什么?!”唐守正的喘息声粗重而混乱,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纪嘉泽,眼神中既有仇恨与愤怒,又夹杂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与茫然,“明明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是要功亏一篑……为什么……凭什么……”
“我这一生……难道注定就这样……一事无成……徒劳无功地……结束了吗?”
“你已经让无数人原本平静幸福的生命徒劳无功地结束了,怎么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却接受不了了吗?”纪嘉泽高举起了手中的春庭月,以平静的语气说道,“你的春秋大梦,差不多也该醒过来了。”
夜风吹拂得越发汹涌,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将整个山顶的树林都笼罩其中,就连纪嘉泽,此刻也觉得自己的身形也些许失衡。随即,原本遍布着山顶的魔煞之气也像是受到了夜风的召唤一般,汇聚在人偶身边,丝丝缕缕地灌注进了人偶体内。
“不妙……”纪嘉泽反应极快,心念电闪之间便已经做出了决断:他舍下了已经伤重不支的唐守正,一剑便朝着法阵正中的人偶斩去。剑光激荡,挟带着昊阳真火的明亮火光,来势格外猛烈,然而混杂着魔煞之气的夜风似乎形成了某种无形却坚固的屏障一般,结结实实地挡下了纪嘉泽的一剑。
黑雾不断涌入人偶的身体,而围绕在人偶表面的红色咒纹搏动得也越发激烈,就像是砰砰作响的心脏,要将充盈的魔煞之气泵入人偶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一般。
“哈哈哈哈!!成功了……我成功了……最后……最后到底还是赶上了……”唐守正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嘶哑而破碎,就好像是掠过林间的夜枭一般,“和你努力战斗拖延的这段时间……都还是……有意义的……终于……终于要再见到……我的铃儿了……”
“……”纪嘉泽无声地收起了手中的春庭月,皱着眉头望向眼前的人偶:正如唐守正所说的那样,他在对方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以至于没能及时阻止仪式的完成。在法阵的引导下,弥漫在整座云隐山的黑雾此刻都已经被汇聚到了峰顶,正重重叠叠地包裹着人偶,就如同厚重而结实的茧一样。
而在茧的正中心,那具由唐守正Jing心雕刻而成的人偶,连同她体内被无数枉死者的怨恨与鲜血浇灌过的惑心镜一道,正在迎来自己羽化成蝶的时刻。
随着黑雾中的灵力被不断注入,很快,人偶干枯的木制表面就逐渐变得晶莹而光洁,僵硬的十指也开始试探着弯曲起来,就连原本扁平无神的五官轮廓也变得越发鲜活生动,眼皮微微颤动着,就好像是贪睡的少女终于要从一场大梦中醒过来一样。
而就在此刻,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锐鸣声,一枚丝弦从远处破空而来,缠上了纪嘉泽的手腕。
“咦,这是?……”纪嘉泽有些迟疑地眨了眨眼,并没有做出躲避的动作:他认得这是谢承庸的法宝,名为双丝网,在两人分开之前,谢承庸正以这件法宝和唐守正留下的量产人偶交战着。
“龙主大人,抱歉,事态紧急,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和您仔细解释了,请您务必听好……”随着丝弦缠绕上自己的手腕,谢承庸的声音也在纪嘉泽脑海中响起,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紧张而急促,“罹先生心思缜密,他所图谋之物比我们原本预想的要更深远。我现在就将今晚族长们与他战斗时的见闻同步给您。之后要如何谋断,就只能靠您随机应变了……”
“铃儿,铃儿……是你吗?你终于……醒过来了吗?”就在纪嘉泽与谢承庸借助着双丝网沟通之际,法阵正中的人偶也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蜕变,以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唐守正深吸了一口气,以发颤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嗯,是我哦。”人偶,不,何闻铃温柔地笑着朝唐守正点了点头,一边以肯定的语气回答到。她的声音清脆而明亮,容貌也定格在青春年华最灿烂娇艳的时刻,看上去格外美丽动人,一切都与唐守正的记忆相符——在经历漫长的煎熬与等待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