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张秘书把整理好的关于三步计划的资料传给了他。
不意外地,燕克己看到了一个名字:温雪青。他的亲生雄父。
温雪青生前是陆军中央军第三司令,也是“三步计划”雏形阶段的二把手。不过在立项成功的三个月后,温雪青退出了项目。又过了两个月他突发心脏病猝死,时年五十八岁。
这是巧合吗?
以温雪青的职级,在几个项目上挂名很正常,这类帽子前前后后至少能找出二十个。
“很难说他到底做了哪些事,”温若旸对此表示,“他参与的时间也并不长。”
燕克己合上了资料,他感到这些白字黑色在辣眼睛。温雪青的死绝对可以称作他三十多年生命的转折点——当然,在此之前,燕克己以为突然冒出的父亲便足够意外,但那更多的是一种新奇和新奇带来的成长。
“有一阵,我和这个雄父走得挺近。”燕克己靠在怀孕的伴侣旁。他现在还是很难直接称呼温雪青为父亲或雄父,总得加上点其他指代语,“从他主动来认我,到他猝死,中间有六、七年的时间。甚至到后来,他还拨了一处房子给我住。”
“你知道,就是……他死后,温家人把我和乔蘅赶出来的那个房子。”
“我之前在东海岸服役,一到休假回万年市,他就会来找我吃饭。带我去钓鱼、爬山,送我些小东西,比如游戏机或者照相机,像一个真正的父亲。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弥补之前的缺席,但是我始终不能接受他,或者说,不信任他。”
“他没带我去过温家老宅,我也很少见温家的其他虫。温若旸算是在工作场合认识的。”
“温雪青一猝死,上了军部新闻,我在东海岸收到消息,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想。就是这么个雄父,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没了。开始心里可能还有几分悲伤的,接着事情就好看了。”
燕克己喘了一口气,在床上一只手搂着方郁lun,一边说起那段他不愿提及的大戏。
“我那时才知道,他的私生子两只手才数得过来,干啥行业的都有。温雪青的大小老婆们一致对外,先把外姓和外室虫往出撵。”
“他们到温雪青给我住的公寓去闹,砸门撬锁,给东海岸的我发了一堆急报让我提交什么法律凭证,对组织局报告我身份可疑、意图不轨,恨不得全系统都知道,搅得鸡犬不宁。”
“他们还去闹过我妈和乔蘅……温雪青有几个相互矛盾的遗嘱,一些对我有利,一些没有,甚至之前的一些东西温家人都可以追讨。我那时封闭服役,根本没法回到万年市,所有的休假都用来处理这些事……温家一直闹,我只能给我妈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找别的地方住。”
“最后的结果就是,爹没了,房子还了,折腾了几个月,离婚了。”
燕克己闭上眼睛揉了揉鼻梁,方郁lun很难想象对方曾经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可能也是因为吃过亏,所以变成了现在这幅圆融的样子。
“怎么感觉你还挺怀念他的,记得很多细节。”方郁lun说。
“偶尔会想起他,”燕克己承认,盯着卧室的天花板,“他非常聪明,又在军部高层很久,对二十几岁的我绝对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估计他当年也是这么骗了我妈的。”
“……有道理。”
“但是在认识他之前,我也不时会幻想,我的雄父是个什么样的人,比如,是个小混混或是个公子哥之类。”他转向旁边的方郁lun,“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吗?”
方郁lun在四岁因为战争失去了父母,“有点模糊。只记得小时候家里的气味,色调,白色的墙和绿色的地板砖,雄父会穿一件黑色的夹克,雌父穿一件灰色的大衣,诸如此类的。”
燕克己安慰地揉着他的头发。
“直到有一天——现在想想应该是躲空袭吧——我和父母走散了,之后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们。”
“唔。”燕克己点点头,摸了摸伴侣的肚子,里面的小家伙很活跃,“看来我们俩当父母有点挑战,缺乏模板。”
“好像是这样的。我买的那些育儿方面的书,你再多看看。”他已经甩给对方好几本。等生完后,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什么身体状态,但肯定会需要帮助,“你请好陪产假了吗?”
“请好了,和暑期年假并一块,多待几天。”燕克己说,“不管怎样,我觉得我肯定表现比我爹好。”
“……”行吧。“我很期待。”
在深扒温雪青的同时,燕克己也没有放过杨烈。
杨烈的雄父曾经是南部军区陆军司令,去年开始才调到了一个闲职准备退休。杨烈能进入近年组建的能源开发委,和这个雄父不无关系。
甚至这个委员会里的很多初期成员,都和杨烈的雄父有关系——或是同事,或是曾经的下属,或是学生。并且,当时陆军高层就那么几个虫,温雪青大概也和他们有某种关联。
想到这里,燕克己有些挫败地察觉,他对自己的雄父的很多事近乎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