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风阁请了一支挺有名的戏班子来,唱的是西厢记。我坐在二楼看台上,苏青沐在一旁剥橘子,安安静静,问什么答什么,一点儿也不聒噪。
台上正唱到张生在普救寺无意中遇见了崔莺莺,从此便情根深种。
我向来喜爱听这类兜兜转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曲,也喜欢看各种跌宕起伏的爱情话本,看着戏中人的喜怒哀乐,与他们一同体会分别与重聚的感情,像是自己也经历过一般。
“以前有听过《西厢记》吗?”我问在一旁埋头剥橘子的苏青沐。
“小时候有听过,不过那时候听不大懂。”他坐在我旁边的小凳上。
“现在呢?”我在舒舒服服地躺椅上接过橘子。
他想了一会儿,说:“嗯……现在觉得,这样的感情真美好,但是也只是在戏曲中。”
“没准现实里真的有呢?”
“有也不会落到我们这种人身上……”
“有想过有一天会出去吗?”
“出去了……也会一直带着乐户的身份,在里面和在外面没什么差别。”他低着头,我没能看到他的表情是不是带着一丝落寞。
“没准你求求我,我就可以带你出去了。”其实当我这话说出口时,我才发现实在是有些让人难堪。
他倒是扭头欣喜地说:“真的吗?”
我突然觉得不能那么着急地把人领回去,这样实在太过草率了,一时间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但他好像早就料到我这个反应,又自顾自地说:“我就知道朱公子是在拿我说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赶忙解释,但好像越抹越黑。
“没关系的,朱老板能看上我就已经是我的福分了。”他转手又剥好一瓣橘子送到我嘴边。
这么懂事的孩子,就像一年前我碰到回舟的模样,那时候回舟也是特别乖巧,不过话也很多,经常会绞尽脑汁说些笑话逗我开心。
如今眼前的苏青沐,话不多,但依旧是很讨人喜欢,难得碰到第一次见就很喜欢的小美人,要把他带回府吗?我突然间就开始琢磨这个事情,带回去也行,给回舟做个伴,可是他什么底细都还不清楚,等回去查一查他以前的家世,如果和朝廷没什么沾染就带回去吧,总之挺合我眼缘的。
面前的苏青沐依旧乖乖地给我剥橘子、剥荔枝,剥香蕉,但他还不知道我在心里偷偷做了个什么决定,这样可爱的男孩子当然要带回家好好养。
我之后的几天里一直待在清风阁里,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白日里看戏台上的歌舞,夜幕里在床帐里的日美人的屁股,真真是过的神仙日子。
第三天大中午的,府上的小顺突然跑来告诉我,说回舟病了,整个人烧得一直在说胡话,下人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得已才来这里找我。我说,这找我也没用啊,找大夫了吗?小顺说昨晚刚烧起来的时候就找大夫来看了,可是喝了药也不见好。
我赶紧拉拉好自己的衣裳,穿上鞋,其间腰带差点没找到,还是苏青沐在床缝里拉出来给我。我收拾妥当后就急匆匆往家赶,中午的日头又特别毒,我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满身大汗,顾不上换身衣裳就往回舟房里冲。
三两个丫鬟围在床边,抬着药怎么也喂不进去,看上去都快急哭了,见我一进来就赶紧让开一些,“老爷您快来看看呐!”
回舟躺在床上,紧紧闭着双眼,神情苦痛,虽然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被子,但还是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着的眉角。我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即便是我刚从外边跑着回来,也觉得这额头实在是太烫了些。
“回舟,回舟。”我轻轻摇了摇他,只见他皱了眉头,努力地睁了睁眼,用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我坐在他面前。
“……嗯。”回舟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委屈,带着哭腔说道:“珩郎……”
“嗯嗯,我在呢。”我拉着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却发冷还冒冷汗。
“我难受……”他压抑着自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我赶忙把他扶起来靠在我怀里,顺手接过丫鬟手里的药,从熬好到现在已经好一会儿了,温度刚刚好。我抱着回舟,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黑棕色的药似乎很苦,我抬在手里都能闻到那股独有的苦涩味,更别说他还一直拧着眉头。
碗里还剩下两三口,回舟怎么也不肯再喝,整个人埋在我胸前,我让他把剩下的喝完,他却一直哼哼唧唧着,怎么也不肯抬头,剩下的药汤我只好让下人抬出去倒了。
他就这样靠在我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始终像是抱着一大块烫手的铁坨,等他安静许久我才将他缓缓放在床上,掩了掩被子,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出去后我问小月,回舟怎么会烧成这个样子,小月是我房里的管事丫头,平时府里的大事小事多少都知道一些。
她在我身后,努力跟上我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说:“昨个下午,陶公子一个人在后院种花,但下午那会儿的日头实在毒辣,后来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