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模样,与我多礼甚麽?」久宣笑笑,也欠身坐下。
紫云看得一头雾水,半晌反应过来,两人方才不过是装模作样闹那一场,实则交情匪浅。久宣将一碗鹿肉粥送到紫云面前,才为他解惑道:「雁姐姐与乾娘相熟,自也与我识得。」
名妓在外,总要有些风头。孙潇雁明眸皓齿,远观娉婷,近看更如天仙一样。久宣较孙潇雁年长一岁,唤她雁姐姐,乃是敬意。孙潇雁也道:「三娘於我有恩,我却许久未去拜访,她近来可好?」久宣答道:「一切皆安。」
三人趁热品尝这「玉髯仙羹」,鲜美暖身,各自赞不绝口,不久就见小二送来香茶。此香茶亦非一般清茗,乃是山海楼秘制,将茶叶碾末,和入茉莉与几味药粉,压成铜钱般大小茶饼,口嚼食之,清香解腻。孙潇雁又问起萧绿濡,久宣也不知就里,只道昨夜?社来了四人,寻访羲容,又坏坏打趣问道:「雁姐姐莫不是醋了。」孙潇雁瞪他一眼,好气好笑,回道:「我有何好醋的?只是那萧公子……他绝非凡人,你可要好生招呼。」久宣不免有些疑惑,却只应道:「晓得了。」
如今多了一人,久宣唤小二加一道煨芝丹、一道糟鲥鱼,三人说笑闲谈,紫云从容随和,不卑不亢,向来自然而然得人欢心,孙潇雁也喜与他说话。此时楼下说书先生归来登台,着小二上楼问诸客想听甚麽,小二询问一轮下去,各有各主意,竟无一相近,教说书先生好是难办,想了想,遂走到台边朗声道:「众口难调,不如就不讲那才子佳人老话本了。今日山海楼事因粥起,不如就讲些粥事,诸位看是好是不好?」
久宣将纱帘撩起,挂於一旁小钩,教紫云看得清楚。其余厢间一一挂起帘幕,吆喝唤好,那说书先生折扇一打,踱步娓娓说道:「且说足十年前,山海楼尚且名声未噪,京中只有一粥称王,诸位可知此为何物?又是何人所制?此人虽非名厨,却极爱吃粥,诸位或许不知此事,但一讲其名其号,必然人尽皆知也。」
话说至此,久宣忽地皱眉别过头去,紫云见了,忙问道:「怎了?」久宣取枚香茶含入口中,咕哝答道:「无事。」孙潇雁了然於心,无奈笑道:「真是,说谁不好,偏是说起此人来了。」
只听说书先生续道:「此为何人?暄霁彩虹、万色之魁,正是霁虹公子苏折衣也!那苏折衣家中行二,又有人唤苏二。皆知苏折衣男倌人也,可十年之前,试问天下谁人不爱?而至今十年,人间不见苏二,又有多少人抱憾苦思。其举手投足,人称『苏意』;其一锅清粥,则称『折衣粥』。」
紫云只觉有趣,同二人道:「苏折衣爱吃粥?我倒是初次听闻,也不知是甚麽怪癖。」久宣眼也不抬,咂嘴道:「他没牙。」紫云错愕不已,明明是个久不见影之人,也不知久宣为何如此厌恶他。孙潇雁忍不住笑,回头见那说书先生犹自说道:「折衣粥一味清绝,苏二却只寥寥做过几回,食客皆云,百味珍馐不过一碗之中,肉似仙胎,汤如神泉……」紫云见久宣不乐,起身放下帘子,说道:「你不爱听,不听就是,犯不着为此闷着气。」
纱帘哪里隔得了声,不过是眼不见为净,倒也舒心些。紫云满怀疑惑,却不好当下就问,只好扯些他话教他分神。三人方吃罢了粥,一人掀帘而入,却是招弟,久宣诧异问道:「你怎来了?」招弟气喘吁吁,见孙潇雁在,稍一慌神,片刻才回道:「三娘说了,近日不许公子出门太久,我去了趟李侍郎府,芩生说公子在此,我便寻来了。」
孙潇雁听言捏住久宣脸颊,笑道:「你又做错了甚麽,可是教三娘生了气?」久宣苦笑答道:「乾娘既着我回去,我只好听命,雁姐姐与云卿吃着就是。」孙潇雁道:「也是无法,久宣且为我转告三娘,说过些日子潇雁就去探望。」久宣答道:「晓得。」又望向紫云,十分不舍,早前车里一番缠绵断得生猛,还待晚些续上,如今只好作罢了,拜别离去。紫云追到帘外,久宣回身低声道:「过几日十五,我再去见你。」
丹景楼除去上元、中秋两日,每月初一、十五闭门,清闲日香娘自也不管久宣,便约那日相见。紫云颔首应了,久宣又道:「云卿府上等我就好。」说罢转身要走,又被紫云拉住臂弯。紫云坏笑着将人扯了回来,凑近耳边呢喃轻道:「云在床上等卿。」久宣会心一笑,斜眼瞥去,下楼付过钱银,匆匆随招弟走了。
却不知帘後孙潇雁看在眼里,待紫云回身坐下,别有深意看去,只不道破。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蓝久宣乃是越王爷宠儿,紫云位居高官,竟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两人说着白话,又唤小二上一壶小酒,不觉吃了许久,楼下说书先生仍在讲那苏折衣,紫云酒足饭饱,撩起帘子,嚼着香茶柱下听书。
只见那说书先生已不知讲了几个故事,正说甚麽春游事,一行人山间遇虎,夸夸其谈,道:「说时迟那时快,那凶猛大斑山君已到跟前,呼啸欲扑,一群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个个吓得不敢动弹,却见苏二无畏无惧,小心翼翼踏前几步,迎着山君缓缓伸出手去。那山君竟也不发狠,咆哮两声,自凑近苏二身前,真真切切,虎额一个大大『王』字,就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