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屋内收拾好,教他去床上睡。」芩生问道:「那公子睡何处?」紫云道:「我出门去,你们房里也给团香腾个位置,将就则个。」芩生又道:「这般晚了,教兰生或萩生跟着罢。」紫云回道不必,芩生取来一小巧荷囊,装了钱银,给他别在身上,又嘱咐小心,才送紫云出门。
向南走去,拐入明时坊,到了烟花巷口,又停步不前。入夜街上僻静,紫云驻足思索许久,终是走了进去。沿巷而入,至楼门处,只见门前灯笼亮着,里面隐约,亦传来喧闹。紫云轻叹一声,举步踏入。
此夜楼中热闹,一人嗓音清丽,未施珠粉,亦不上台,只在台前清唱一曲《杨柳春》,正是宋榷。左边席间坐满了人,正行酒逗乐。那蓝久宣一身湖色衣袍,绣带束腰,执了把芭蕉纨扇,倚在一旁扇凉,看宋榷唱。
招弟往门口看了一眼,溜去久宣身後,扯了扯他衣袖,悄声道:「公子,那个李侍郎来了。」久宣回首,恰巧紫云抬头,正正相视,两两凝住。二人对望片刻,各自心思,仿佛通透。终是紫云先收了目光,久宣朝招弟道:「你去招呼,问他要些什麽。」
过了一阵,招弟小跑回来,道李侍郎只要了壶酒,在那边静处安置坐下了。久宣胸口砰然一跳,已了然於心,遥遥看去,只见紫云独坐角落,举杯细嗅酒香,正要饮下,似有所觉,也忽地抬眼看来。久宣躲了眼神,不再看他,回身看台前宋榷,正好一曲唱罢,赢得叫好,久宣领他到席间,收得满怀打赏。
那席酒客诸人,中有叶承、搂着银杞同坐,又有顾馣在,还有一个倌人,此时醉得一塌糊涂,意识模糊,靠着身旁纨絝。那纨絝趁机抱着人,摸腰揉腿,久宣眼尖,忙假意笑道:「诸位是把元之怎了?竟醉成这般,抬走、抬走,莫丢人现眼。」
招弟、开弟听言,一同来扶起那韦元之,架着人带走。顾馣则道:「元之不擅苦令,哥哥们非要他行,才五巡下来,就给罚晕了。」久宣咂嘴,执扇轻打身前两个客人,嗔道:「这岂不是欺负元之麽?」
众人哄笑,此时帘後又走出一位俊俏倌人,扬声道:「是谁在此欺压元之?乾娘差我来替他一雪前耻。」说着走来,朝桌上丢了两枚六面骰子。此人唤颜瑜之,正十九,与方才那韦元之亲近,酒量极好,敢情是为元之报仇雪恨来了。
叶承指了指那纨絝与其友人,说道:「瑜之莫要逞强,今日段公子与陈公子可谓万夫莫开,得意着紧,就是酒倌文染过来,怕也要吃亏。」瑜之无惧,笑道:「哥哥们想见文染,还要先过了瑜之这关。」
说罢,瑜之入席,坐於段公子身旁。席间还有两位客人,各姓梁、刘,较之年长些,也是结伴而来。姓梁的是坊内开酒馆的,而那姓刘的年近半百,好附庸风雅,明明不懂,却常花大价钱买知砚之画。众人笑谈几句,也拉了宋榷入座,段公子道:「瑜之如此嚣张,可是要好好煞煞威风,不如,久宣来作令官,才为公正。」
久宣应道:「倒也可行,不过小雀儿就免了,灌个两杯要醉,青衣还要找我麻烦,唤他负责满酒罢。」银杞此时才吭声,说道:「我也不饮了,陪雀儿司酒。」正要起身,又被叶承拉住。叶承道:「银杞莫怕,我与你一同,你若输了,我替你罚。」那刘老爷见了,也看向身旁顾馣,说道:「那我与其馨共对,我替他罚。」久宣打发小厮取酒,又问道:「不知是要行甜令苦令?」
段公子想了想,又欲刁难瑜之,可方才行了半天苦令,早已费劲了脑筋,便道:「半甜不苦。」久宣捡起两枚骰子,掌中摩挲,思索片刻才道:「那便以双骰六点之象吟诗,须得是古诗。」陈公子大笑道:「何难之有?」久宣续道:「待我说完,诗中不可有数字,亦不可犯五行。」梁员外听了,则道:「还请久宣定象。」久宣道:「由幺至六,各是月、星、风、花、云、雪,再加梦、蝶、剑、鸟、玉、人,诸位觉得如何?」
紫云远处听见,也觉有趣,悄悄看来。席间众人则是鼓掌叫好,久宣将骰子递过,说道:「段公子先请。」
段公子甩手一扔,掷了个幺、二,直唤简单,吟道:「几年不见,胡蝶枕中魂梦远。」正得意,却听久宣判道:「犯了、犯了。」段公子一愣,忙问何处犯了,瑜之将一杯酒敬他面前,说道:「枕从木,不正犯了五行?」段公子咋舌,问道:「这也算?」瑜之劝酒,答道:「自是算得,快罚。」段公子无奈,只得低头饮尽。
瑜之捡了骰子,掷出四、六,吟道:「帘里佳人,笑语如莺燕。」久宣判过。轮到陈公子,掷了双三,吟道:「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两句诗竟有三字犯了五行,直被罚了三杯,众人这才明白此令之难,方过半巡,竟已前後罚了四杯!
到了顾馣,掷出四、五,想了一想,也吟一句《长恨歌》中诗句,道:「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此句不含鸟、玉二字,却含其意,对得极妙。
梁员外掷骰,得二、三,吟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方吟罢,一拍脑袋,就悔了。此诗首句已有星、风,本要判过。偏生他多嘴续了下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