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明日白日间却正好有一出丧事,阿素心里藏着事,经文念得颠三倒四,白成了黑,黑又成了白,索性住持以为平日里这位施主毕竟交厚,阿素是伤心过度所致,倒也没有存心注意。
如果住持注意到这许多端倪,不知事态是否会有改变?但想来变数不大,阿素已心旌摇曳,端的只是那一点惴惴不安的表象,旁人若是阻拦,只怕说不定更会让阿素的心硬也说不准。
阿素这边惴惴不安,而潘重那边却算得上是春风得意,他清早归家,倒是让守门的小厮惊了一惊,只揉着眼睛说一声大爷早,潘重穿过园子往院里走,随口问,“大娘子这几日过的可好?”
“前几日还埋怨着,后来也只不管了。只是大爷陡的这么回家,毕竟是没有好脸色看的。”
“你这油嘴滑舌的。讨打。”潘重笑说,回过身就要拧那小厮的脸。
“阿哥把家里当成是个游玩处,还不许人家说句实话了。”有一句声音远远地飘过来,潘重定睛,发现是潘素青清晨在园子里练剑,这下可把他逮个正着。“你下去吧。”潘重对着那小厮挥手,“青弟。还是那么用功。”
潘素青不动声色,见着潘重Jing神勃勃,不像是耽于酒色的样子,但毕竟外宿多日,说是一心游玩他又是不信的,于是便只问,“兄长怎么如此突兀地想着回来了?”
“怎么你也这样夹枪带棒的?我回来又怎么了,前几日实在是有事耽搁了,我向你赔不是还不好吗?”潘重笑嘻嘻地作了个揖,“我去瞧瞧你大嫂去,你今日若是得闲,我俩就一块儿出去玩玩,省的你老是疑心疑鬼。”
不等潘素青答话,潘重一甩袖子就迈步朝着林芳落的院子走,林芳落向来午时起身,潘重琢磨着时候毕竟还早,没成想一推门,却看到林芳落已经在梳洗了,正往乌云似的黑发上插簪子。
“娘子。”潘重笑说,胳膊架在椅背上颔首,“美人梳妆总是不让人生厌。”
林芳落冷哼一声。“你别和我遮掩,是不是又有新人了?”
“这样说来我倒是谁也藏不住了。你什么意思?”潘重问询。
“只要别往家里带,我管你闹成什么样。”林芳落目不斜视。
“娘子如此通情达理……”潘重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
“怎么?”林芳落皱眉。
“没,我只是在想青弟说来愈来愈冲了,想是年岁大了在家里也闲不住,是不是给他寻个一官半职,才是出路?”
“人家少年志气,怎么你就没有这百般想法?”
“人有几回年轻时,我是不愿大好的时光都花在衙门里的。今日灯节,娘子打算携伴出游否?”
“不与你一道?”
“我与新人相约。”潘重笑说,走到镜前小心地梳理梳理林芳落的黑发,“我越看着人家的好颜色,越感觉皮囊不过是尘土,但每每总被人家的神态攫住,只恨红颜易老。我非得挥霍才好。”
林芳落纤手捏一捏潘重的掌心,“到最后一场空,不知道你怎么打算?”
“大不了去讨饭,也算不枉此生。”潘重笑说,“林娘,你记得多存家底,到时候我千哭万嚎,只是别理着我。”
“我管你。”林芳落冷哼一声。
“你身边的小丫头前不久不是出阁了吗,如今你找到人选了么?”
“王妈的小女儿在我身边侍候着呢,是个好孩子。”
“我不多打搅你,与青弟约着呢。”
“多注意就是。”
潘重走了后那小丫鬟才敢怯生生地端着水从屏风后出来,“他又不吃人,你何苦这么受怕?”林芳落对镜端详,长叹一口气。
“只是老爷对娘子这么说话,到底肆无忌惮了些。”小丫鬟怯生生地说。
“那又如何。”林芳落一摔帕子,“他本来求娶的就不是我。他想娶姐姐,我气急,寻到他又辩驳不出什么言语,左思右想,最后发狠道,‘你哪里配?’”
林芳落看着镜中的好容颜,对小丫鬟说,“让下人上菜。”
潘重那时候的神态依稀还在眼前似的。高个的英俊青年愣怔,然后笑开,只是执住了她的手,笑说,“我确实不配。”
隔日婚书就送到了林府。
眼见着湖面平静无波,“不若我们休息休息再说。”潘重提议,在湖边的大石上坐下。
潘素青颔首,只是立在一旁,潘重略为思索,他心中向来郁结不住,于是脱口便把今早与林娘商议之事说出,“你如今也有些年纪了,学识也不亚于旁人,是不是也要寻个事做?”
潘素青胸中转了两圈才理会过潘重意思,“兄长这是嫌我在家了?”
“哪里的话。只是大好年华,总要不辜负才好。”潘重握住潘素青的手,眼见着对方双手洁白修长,笑说,“全无以前那般样子里。以前,这边一道,这边也一道,全是被那歹人抽出的印子。”
潘素青的手在潘重掌心中微微抽动一下。潘重看着这双手洁白剔透,又不似女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