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起后,雪兰没有拒绝被对方带走的行为。走入黑暗中后,雪兰靠在晏南肩头,扬声叫他,“晏南。”
他叫的声音不大,像是醉了的人说的痴语。在音乐声喧躁而闹耳,晏南却一下捕捉到了他的声音,垂下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问他,“怎么了,雪兰?”
雪兰发出了模糊的哼声,似乎不太舒服,稍微挪动后,向晏南扬起脸,小声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晏南亲吻了他的耳垂,唇贴着他耳骨,轻轻道:“兰兰,我跟了你一天,没离开过。”
上午雪兰走后,晏南并没有回病房,而是立刻在终端上叫了租赁飞行器,乘坐下一部电梯下楼,追随着雪兰的步伐跟了过去。
他落在雪兰身后进了赌场,看着对方输输赢赢。雪兰一直在笑,输也笑,赢也笑,而晏南却一直在皱眉,雪兰一笑他就皱眉。
雪兰没有在赌场待太久,仅过了一个小时就换了地方,去了射击俱乐部。
这是个晏南意料外的地点,他不知道雪兰是来见什么人还是来真的打枪。他不是不想搞清楚,却没有机会,因为他不是会员,进不去。于是就在门外等着,从中午一直等到了晚上。
等待的时间里,他怀疑过,雪兰是不是跟着别的什么人从偏门走了,而他没看到。他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该走了,该回家看看,又有好几次觉得自己该想办法闯进去找人,但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做,在俱乐部门外的长椅上,对着正门坐了一天。
直至夜幕降临,他终于等到了那道身影。雪兰一个人走了出来,没有旁人,衣冠也齐整,他下意识松了口气,怔怔看着对方上了飞行器,待飞行器腾起飞走,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在终端上约租赁飞行器。
就因为恍惚了一下,这便跟丢了。
等待租赁飞行器前来的时候,他几次检查终端,总觉得收到了消息提醒。雪兰说晚上会派人接他,那是该给他发条信息吧。
可是没有,雪兰像是将他忘了,上午走了之后,一整天到现在都没有过问一句。
待上了飞行器,他便顺着雪兰飞行器最后飞离的方向找了过去。每一个需要选择的拐角都是一层压力,因为怕错过,他便每条路都飞一会,看不见就再返回原处换一条岔道。
塞巴是个很大的城市,又过分立体,上下许多层,浮空光路上下左右拐得像游乐园的过山车。也也许是拐了太多弯,俯冲上爬又太急,他渐渐开始反胃,大脑中原本清晰有序的地图也逐渐失了逻辑。
抿唇开着飞行器,他眉头紧锁,视线不停在四处搜罗着相似的飞行器,找到了便上前查看。在疾速行驶的光路中,在高低不同层的停机平台上,一样颜色型号的飞行器他找到了许多台,可都不是雪兰。
每一次确认了注册号不对,他便继续向前,扩大搜索的范围。
以对方最后消失的点为起始,再朝向大致方向以扇形增大搜索区间——这样做的总体思路是对的,大概率是能找到的,可他就是找不到。
时间过得越久,这样的寻找便越是漫无目的。
飞行器外的夜色已越发深暗,他逐渐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这样大海捞针地寻找有意义吗?也许他该直接掉头回家,雪兰可能已经回去了,也许派去接他的人也早已到了医院,自己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空。
心里质疑的声音愈来愈大,可他却始终没有停下来。目光依然在寻找,租赁飞行器依然在向前。
临近午夜时,他终于在一不知名楼厦中层的平台上、一间幽静的酒吧外,看见了雪兰的飞行器——酒红色的ME300,注册号CBA777,不会错。
晏南出了口气,下了机。开阔的平台上,凉风擦着身体吹过,他怔了下,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出了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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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酒吧后,他一眼便看见舞池中的雪兰。对方似乎醉了,眼睛微阖着,正随着音乐慵散地摆动身体。
不像平时一般纹丝不乱地穿着三件套的西装,衬衣穿得乱七八糟,下摆在外掉着,领口散开了,衣袖一只挽起,一只掉下,连头发也微微散乱着,形貌很是不雅。可这样的他却仍是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他看见舞池中几乎每个人都在看雪兰。那一道道目光有如实质,顺着雪兰敞开的衣襟滑下,拨开他的衬衣,抚向了他的身体。
晏南心里升起了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和不知何时出现的燥热一起,扰得他只想皱眉,手也下意识扣在了领口,将那忽然紧得令人呼吸不畅的领结向下松了松。
直到将人完好无缺地抱在了怀里,挡住了所有欲念横流的视线,那锁紧的眉才渐渐松了开来。
他大步往前走,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可雪兰还在跟他说话。
“……你叫我什么?”雪兰手拽住了他的领带,拉得他重新低下头去。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叫了什么,还能叫什么,不就是名字吗?于是他放轻了声音重复道:“雪兰?”
雪兰却在他怀里摇头,“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