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兰有点犹豫。他知道自己还沉浸因杨青而牵动的情绪中没有出来。不是不想拥抱,而是感觉此时去寻求晏南的安慰是对他的不尊重。因他人生出的负面情绪,怎好宣泄在晏南身上,原该自己处理才是——他是这么想的。
在雪兰迟疑的过程中,晏南神色似乎变得淡了些,但仔细看去,又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雪兰的注意力转移去了晏南身上,不想对方误会,便顺应着交出了手,借着晏南的支撑,跨坐去了对方腿上。
飞行器的空间不够高,坐直了会碰到顶,雪兰便软着腰伏在了晏南身前。他将前额抵靠在晏南肩头,沉默了一阵,出于解释的目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总感觉有点不对,你说他不会傻到轻生吧?“
晏南手扶着雪兰的腰,并未去抱他。明明是他先主动邀请,等对方坐上来了,他的动作却又不够热情。
不仅是动作不热情,语气也有些寡淡。“有人为你轻生过?”他反问道。
雪兰怔了下,奇怪地听出了几分嘲意。对方话音落下,尾音消失在空气中,想再细究已是徒劳。没有看见对方的表情,他很难肯定什么。
他直起身子看向了晏南。虽不确定对方的意思,但还是严肃地给出了回答,“没有,我也乐于保持现状。从任何层面来说,我都不希望有人为我轻生。”
晏南看不出情绪地与他对望,没有再开口。塞巴夜里繁盛的灯火不断地落进那双冷感的眼瞳中,却冲不散其中的暗色。
长时间地这双眼睛对望,雪兰莫名生出了一种错觉,好像对方正在审判他,在指着他鼻子骂他虚伪。
雪兰下意识蹙了眉,静默几秒后,进一步解释道:“我父亲的政途好坏决定了我家的境况,我不会拿他的政途去冒险,任何会影响到他的事件我都会尽量避免。”
静默了片刻,明明是雪兰主动做出了解释,可解释完他又觉得没必要,懂他的人自然该懂。
心里没了滋味,他拉开晏南的手,从对方腿上下来,坐回了他身旁的座位。侧头看向窗外的夜景,他平淡道,“确实这里一些人喜欢拿这种事作为吹嘘的谈资,但我还不至于这么无聊,我的魅力也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印证。”
他回过头,隔着明灭的光看向晏南,云淡风轻地撂下狠话,“如果你会这样想我,可能是因为你并不觉得我有足够的魅力。那我会感觉很奇怪——如果你不是被我吸引而喜欢我,却表现得为我痴迷,甚至豁出命去取悦我,是想达成什么目的?”
雪兰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恼怒或不快,平静得像在谈天气,“难道说……复仇吗?”
时间似乎短暂地停滞了一秒,接着周边便暗了下去——是飞行器恰好驶出浮空光路,进入了一片灯火寥寥的安静高档住宅区。
隔着逐渐浓重的黑暗,雪兰听见晏南缓缓反问道,“复什么仇?”
那双灰眸带着深澈的视线,越过黑暗凝来,直望进他眼中,“你拯救了我的现在,照亮了我的未来,难道是在赎罪吗?”
晏南的声音并不重,却令雪兰浑身一震。原本只是隐约生疑、随意试探,可对方为了反驳而作的反问却令他醍醐灌顶。
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对方。
他对晏南最初的关注,的确有古怪的愧疚感在其中作祟。因为这份说不清的愧疚感,后来甚至花费了许多气力,为其换得了第一军校最难进的星际指挥系的入学资格。扪心自问,如果换一个看上眼的对象,他可能不会为其做这么多。
可他为什么要愧疚呢?如果他父亲只是堂堂正正地举报,那这是人心所向的正义之行,他最多也该只有同情而已。
深究下去,这源于他对自己父亲的不自信,也源于他对事件本身的不知情。
如果听之任之,他的怀疑无法尽除,这便会成为他和晏南之间的巨大隐患。得将这件事寻根究底地搞清楚,雪兰心中凛然做了决断。
虽然心里没底,但表面上却丝毫不显。雪兰适时服软道:“抱歉,因为杨青的事,我有点敏感了。”
晏南静了一会,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声音也放轻了,“是我不好,见你一直想着别人,心里不舒服,没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这话是有些甜蜜的。雪兰暂时压下了复杂的心思,放软身子靠在了晏南身上,柔声解释道:“我不想别人了,也不会去管别人,我保证。”
晏南偏头在他发间亲了下,“好。那幅画怎么办,你要留下吗?”
雪兰沉yin片刻,冲晏南温声道:“给你了,你怎么处理都行。”
晏南平静地反问他,“不是觉得我想复仇吗,你不怕我做跟他一样的事?”
听见晏南斤斤计较的言论,雪兰低笑了下,在他肩上仰起头看他,“怕,你会吗?”
晏南侧身向后让,用另一只手捧起了雪兰的脸庞,垂首吮吻在了他唇上。
“不会,我只会对你好。”
绿色的微光带在塞巴静谧的夜空中变换着形状,自动驾驶的飞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