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澜站在围墙之内,耳边狂风呼啸,将立于围墙上的女子吹得摇摇欲坠,围墙之外深不见底,围墙之内朔风凛冽!
司澜仰着头,围墙之上身形飘忽的女人披散着长发,洁白的衣裙上布满了一层层鲜艳欲滴的血迹,而那女人的面孔早已模糊不清,但她身上仍有一股强烈的恨意压向司澜,滔天的愁怨压得司澜颀长的身躯逐渐弯曲,他艰难的抬起头,
女人模糊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她慢慢的抬起了胳膊指向了司澜的身后,身侧的风忽地旋起一阵厉风,往他的身后席卷而去,司澜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慌忙的转过头,就看到那一阵厉风转瞬之间便成了一把削铁如泥的长剑,笔直地刺向他身后的萧祈月...
“不要!”
司澜下意识的想要收紧手臂去拥抱怀里的人,可是手捞了个空!朦胧的意识瞬间清醒,他赶紧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片漆黑,身边除了他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方才看到的画面瞬间在他脑海里回放,司澜的心突地一紧,一股巨大的恐慌顷刻间涌入了他的心房;
“萧祈月!”他在哪儿?
司澜尚未从梦魇之中回神,就听周围响起了婢女恭谨的声音,“殿下,您可是醒了?”
殿下?叫谁?他?司澜听到婢女所说的话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所在之处;
他眼下是在帝王的寝宫之中,而昨晚睡在他身边的人已不见踪影,不会先起了吧?司澜撩开窗幔,榻下跪着一名侍女,侍女手中端着一块长托盘,托盘里整齐的叠放着几件衣物,她低着头,听到动静后问询道,
“殿下,是否需要奴婢为您更衣?”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先下去吧!”侍女应声,将衣服放在一旁,便欲退下,临走之前又被司澜叫住。
司澜望着低着头的侍女,眉间微蹙,“为何唤我殿下?”
那侍女答,“回禀殿下,这是陛下今日交代的,不仅奴婢,而后所有人看到您都必须如此称呼!”
【明日新历初一,孤会下旨昭告天下,先恢复你皇子身份,司姓你就不要再用了,换萧吧】
司澜响起了昨日萧祈月对他说过的话,昨日初听还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再听,感受完全不一样;
他随义父姓近二十年,司姓在他头上挂了也有二十多年,但他一直清楚这并非他的姓,不管义父有多疼爱他,他与义父只有养育之恩,而养育之恩大于一切!所以,他一度以司姓为荣,更是决定一生不再改姓;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司擎之为了他的安危把他纳于羽下,而今面对波谲诡秘的人心,他不得不冠上这个他怨恨了近二十年的姓氏,因为这个地方,他失去了母亲,过上了颠沛流离的少年时光,司澜的心中就无可避免的产生了抵触的情绪!
而梦中的一幕更加深了他对这座宫墙的厌恶之心;
母亲...你是要我与他一刀两断吗?
可即便厌恶,司澜的心底还有另一种复杂的情绪在牵扯着他...
他从小就羡慕别人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这点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一个人;这些年来,可时常会去观察别的家庭,他会去看他们如何生活,会去观察他们如何相处,然后发现,人心的羁绊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完整的家庭之中抽离出的男男女女会形成新的家庭,因为感情的结合而去孕育新的血脉,因为前人的寄托而茁壮成长的孩子成了彼此之间双向的奔赴,太多人为了所爱的人而奋斗;但也有很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命运凄苦之人;
但很奇怪,他不管看过多少遍都不觉得厌烦,只是越是了解越是难以原谅舍弃他的某个人..
他知道,实际上,他会去怨恨某个人,正说明他在意那些事,只有在意,才会纠结于心,才会无法轻易原谅...
若是心如死灰,才会真的置身事外。
义父说过,月帝是这百年来难得的帝王之才,司澜一直不明白,既是兼爱天下的帝王之才,为何不能容他呢?以前义父每每说到此处总是含糊其辞,
他只知道母亲离世是因为萧祈月不容她,而今与他相处一番,才发现这人的为人与他先前以为的并不一样!
而昨日萧祈月说过,他会等他继位之时给他一个交代,这话让司澜隐隐有一种感觉,或许他母亲的死尚有内情!
这点希望给了司澜一个余地,缓解了些许他对此处的抵抗之心;他本想直接告诉这名侍女,让她不要以这个称呼来称呼他,因为这代表他已经承认了自己萧家人的身份,而只要承认了萧家人的身份,不管初衷为何,都对不起他的母亲。
但司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挥退侍女,躺会了榻上,青年眸色幽深,其中波涛翻滚,一片愧疚之情;
他对生父的怨恨不会因为他对萧祈月的情感而消失,却也无法因为怨恨而放手,因为于他而言已经没有退路。
他既已经做出即便悖逆人lun也要留住萧祈月的选择,即便母亲因此对他失望,他也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