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分,嬴政将扶苏送到了梁山宫,准备将他交给夏太后抚养。
头一次出宫,小扶苏还挺兴奋的,爬在嬴政的腿上趴着窗口,小手掀着帘子一个劲的往外张望,满街新奇的玩意儿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后世之人多数终其一生都在高楼里渡过,甚至不知道真正的空气到底是什么样的,此为更高等的文明,而扶苏却觉得现在所处的古代反倒是真实。
马车一个颠簸,小腿一软,倒回嬴政怀里,本来一手抱着他一手拿着书简看的嬴政看不了策文了,将他抱到一边,让他安静坐好。
但那是不可能的,扶苏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还以为是出城游玩,他兴奋的央求嬴政给他买玩具,嬴政拗不过他,又或者是存了愧疚之心,遂了他的心愿。
是以才出城就载了半车的各种小玩意儿,每种点心都来了一份,小扶苏像坐拥一座宝山似的得意极了。
嬴政看粉团子盘坐在桌子前左手一个小丸子,右手一块软糕的往小嘴里塞,想说些什么,到底也什么都没说,轻叹了一声捡起书策仔细翻读。
他手上的正是吕不韦大力编撰的《吕氏春秋》上卷,尚未公开发布,不过他想提前看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阅尽沉思,吕不韦的政见和他看似一致,其实细细思量下来,相左的地方不少,他沉yin着这相左的部分可有回寰的余地。
一国可以有不同的声音,但不能有好几个主要的不同声音,这会导致分裂。
大秦自商君变法以来,最重法治,以法治天下,以法束王公,摄庶民,而《吕氏春秋》似乎提出了不同的观点。
嬴政的政治嗅觉十分敏锐,尚未发芽的东西,许多人都不会在意的种子,只要给予了阳光雨露和适宜的土壤,极有可能会长成参天大树。
衣袖被扯动两下,嬴政睁眼一看,发现小扶苏扒着他的腿好奇的看他手里的书简,那小脸上的表情竟让人觉得他好像看得懂一样。
嬴政不想让他看这些东西,将书简丢到一边,伸臂将扶苏抱了起来,随手给他擦了擦嘴边的碎屑,轻笑着问:“小崽子吃饱了吗?”
摸了摸圆鼓鼓的小肚子,觉得这等的储备量,晚膳都可以免了。
嬴政耳提面命,“往后不可一次吃这许多了,暴饮暴食伤身体,知道吗?”
扶苏装作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在他怀里转了转,像小猫凑到大猫身上找个舒服的睡觉的小窝,马车的轻度摇晃很快就将他送到了梦想。
看到怀中的小东西对自己如此的不设防备,嬴政的心口一暖,手掌轻抚着孩童软嫩得吹弹可破的皮肤,油然生出几分不舍来。
理智回笼压下了翻悔的念头,秦宫也不再安全,倒不如让扶苏远离权力的中心,在梁山他更能平安长大一点。
想及下进ru酪里的毒,嬴政的眼底漫上了血色,指腹轻理着扶苏柔软的额发,暗暗对自己说就几年而已,等他亲政了再把人接回来好了。
他不是父王,不会把自己的亲子丢到一边不闻不问。
夏太后出身卑微,是异人之母,盼了多年的儿子回国后没享几年清福,她的身体自异人去世后就一病不起,迁到梁山养病,多年不进咸阳了。
梁山宫冷清许多,伺候的宫人也不多,但都是得力的。
嬴政抱着扶苏下了车,见了夏太后,寝殿内常年浸着草药的苦涩,扶苏不是很喜欢,规规矩矩的行完礼依在嬴政身边。
夏太后命人把自己的璎珞项圈拿出来送给了扶苏,慈爱的让贴身宫人羌桃带他出去玩。
无事不登三宝殿,夏太后靠坐在床头温和的看着嬴政道:“秦王有事不妨直说。”
嬴政撩袍跪倒,开门见山:“祖母,政想把扶苏留在你宫里,如今宫廷纷乱,内忧外患,我怕……”
夏太后咳嗽了几声,叹息道:“我每日夜为你悬心,也怕你坐不稳位置,只可惜我这副身子骨不争气,不能给你帮助,想下山看看你都难。你放心,你父王临终前交给我一件东西,可保你亲政无恙,秦国的江山终归只能是嬴氏的。”
嬴政又惊又喜,“果真?”
“自然是,你扶我起来,我找给你。”
约莫一个时辰后,扶苏用衣袍兜着两个大桃子踉踉跄跄的小跑回来,头发凌乱,绒发染了汗,小脸倒是笑得灿烂无比。
嬴政刚服侍夏太后用完药,怕他扰了祖太后清静,将他抱了起来,扶苏炫耀的拿着两个桃子冲他笑,“父王,看,好大的桃子,我自己摘的。”
嬴政边抱着他走出去边问:“你怎么摘到的?”
“傅姆抱着我,我就勾到了,父王,你吃一个,我洗干净了。”
“在哪儿洗的?”
“桃林里有一个小溪,水很清,还很甜。”
嬴政接过一颗有他拳头大的桃子,觑着满脸期待小表情的扶苏,咬了一口。
“甜不甜?好吃吗?”
“甜。”嬴政走到长廊把扶苏放下,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