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 她今日特地起了一个大早, 打算把昨日欠下的书看完。
反观江殷今日却来得十分晚,同何羡愚几人抵达书斋之时,室内大半的学生都已经到了。
陆玖坐在自己的书案前,抬手静静翻了一页书, 听见门外的动静,忍不住抬眸瞥了一眼。
她左侧的江烨也看到了来人,趁着江殷踏入书斋的一刹那, 侧身轻轻靠向陆玖的方向,白皙纤长而干净的手握一卷书本,温声询问陆玖道:“陆姑娘, 我有一处地方没看明白, 你能否帮我解析一二?”
陆玖闻言便侧眸看向身旁, 只见江烨今日穿了一件殷红的袍子,胸口与袖口都团着细碎的滚金祥云纹路,满头青丝罕见地没有全数规矩束成发冠, 而是束成一个马尾,额头前还勒了一圈殷红色嵌珍珠的抹额,很好地遮挡住了伤口。
太子与齐王本就是孪生兄弟,江烨与江殷作为堂兄弟, 面孔神态自然也有几分相似, 且江烨这一身打扮又恰似江殷素来的装束,陆玖抬眸乍看,隐约从江烨的眉眼当中看出几分江殷的样子。
她微微一愣, 慢慢回过神来。
虽然是相似的装束,可是江殷的眉眼里更多透出的是一种张扬和凌厉,江烨的低眉敛目间浸出的却是荡漾春水一般的柔和善意,嘴角天生微扬,纵是不笑,面庞也自带三分浅笑。
两个人之间,终究存在着相异。
江烨既然开口询问,陆玖自然不能不回应,她收敛回目光,侧眸接过他手中的书本问道:“殿下是何处不明白?”
“我指给你。”江烨似是怕她看不清,还特意将自己的座椅朝她的方向拉了拉,探身越过中间的过道,半个身子凑近她身边,抬起莹润纤长的手指,点向书本上的一处:“就是此处还有些不明白。”
陆玖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过文字,略一沉yin便开始解释道:“此处的意思是说……”
江殷面容沉郁地走进书斋,第一眼便看到陆玖正捧着书本向江烨温声解说着什么,而江烨凑近在她身旁,静静听着她讲话,偶尔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温和谦雅的笑容,轻轻抬眸,目光柔和地凝望着陆玖的脸。
他们二人本就是姿容出众者,安静凑在一处看书的情景当真应了那句岁月静好的话,郎才女貌,默契十足,天生一对,趁着背后轩窗外的丛丛碧竹,宛若一卷天成的画卷,让人不忍搅扰。
这一幕落在江殷的眼中格外扎眼,他回想起今晨马车上徐月知同他说过的话,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沉肃着一张俊脸,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走过去。
何羡愚几人跟在江殷的身后,就见江殷丝毫不理会正凑在一起探讨诗文的陆玖江烨,硬生生从他们两个之间插.进去,愣是把江烨同陆玖隔开。
江殷站在最中间,垮着一张棺材脸,横在陆玖江烨之中就是不往前走,不让他们二人有打照面的机会。
何羡愚等人亦要从这条过道走向背后的坐席,此刻江殷横在前方,他们几人过不去,只得面面相觑。
周身的学子们看见江殷站在过道里不动,十分好奇,却又不敢正大光明地看热闹,于是纷纷悄悄投以目光。
昨日的风波过去以后,江烨面对这个动手伤了自己的堂弟,脸上无一丝不快与愤懑,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对着江殷投去清风明月般大方得体的笑容。
他握着一卷书,镇定自若地坐在梨花木椅上,抬起神态和善的眼睛,不解地微笑问:“元朗站在中间是为何?今日怎么才来书院?为兄方才还在担心,你若迟了听学的时辰被先生责问,可该怎么办?”
一番关心的话,江烨说得十分自然,听上去他对江殷这个堂弟十分关切,倒是一派好哥哥模样。
不清楚内情的人,只怕还以为这一对堂兄弟如此手足情深。
江殷最看不得他当着陆玖的面,如此惺惺作态,凤目微微一凛,一记寒光射向江烨,脸上写着三个大字——别惹爷。
江烨似是被他这一记眼神钉在原地,愣了半晌,方才不解道:“元朗为何这般盯着为兄?”
陆玖听了江烨这番话,心底微微叹息一声,觉得自己昨日对江殷所说的那番话,又白说了。
昨晚江殷醉酒后爬墙进侯府的时候,她心里的气愤和忧心原本已经消散了许多,觉得他心里是念着自己的,虽然放狠话,可是潜意识还是记挂着她,不舍得她。
她原本想着,若是江殷清醒之后肯念着她告诫过的话,不再与江烨硬碰硬,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性子,吵架的事情就既往不咎。
但没想到这家伙酒醒后,还是个牛脾气!
“江殷,南先生要来了,坐回去。”陆玖正襟危坐于书案后,垂眸冷声道,“你不听讲,别打扰别的同窗们听讲。”
江殷一双琥珀色的瞳仁盯着江烨的方向,如同隐藏在灌木丛当中准备伏击猎物的猛兽兽瞳,森冷、Yin寒。
江烨一双含情眼却是偏偏温柔,无辜而和善地看着他。
“殷哥儿,坐下吧,南先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