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呜呜咽咽地就在他耳边,哭着叫:“锋哥,锋哥!呜呜呜呜……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说的是中文,咬字不太准,但是声音很好听,一种纯粹少年的清朗,即使是现在夹杂着抽噎和鼻音,也有种异样的绵软。像是某种毛绒绒的小动物,从柔软rou垫里探出了带着一点弯钩的爪尖,死死勾住了久别重逢的主人,坚决不放。
阮成锋叹了口气,一时也没法计较肩头异样的chaoshi感,转头去看Patrick,黑大汉双手横胸似笑非笑,仿佛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儿又哭又说的好戏。身后影影绰绰还有人,因为这边的哭声实在是太大了。
再度忍耐了几秒钟之后,阮成锋终于大吼一声:“下来!”
连小黑屋顶上的白炽灯泡都在瞬间摇晃了一下,哭声瞬间噎住,一片寂静之后突然响亮地打了个嗝。
阮成锋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手掌啪的一声抽到了那个紧紧攀住自己腰的屁股上,很重的一下。片刻之后,这小猴子终于慢慢松开了胳膊和腿。
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哭之后,阮成锋这才看清了这小玩意儿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花猫脸。
他轻声叫这小崽子的名字:“Max啊……你还活着呢……”
Maxime,也就是阮成锋口中的Max,在一通大哭之后,规规矩矩地搬来了小黑屋里唯一一张椅子,让阮成锋坐。后者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Patrick,心下默默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坐下了。而Patrick这时满脸微笑地走了进来,顺便咔嚓一声带上了门。
Max像受了惊似的退到了阮成锋身后,眼睛睁得滚圆,满脸花的眼泪鼻涕也没顾上擦,手上抓紧了椅子靠背,力道很重,连安然端坐的阮成锋都觉出了那一握之力。
小黑屋里还有张破破烂烂的床,Patrick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摆出了谈判架势。下巴一抬,对着这边的两个人,连笑纹里都是算计。
“阮,本来呢,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Max欠了钱,我们有我们的解决方法。但是Max说,你是他见过最好的人——嗯,最好的男人。拼命求我给他个机会,说你不会不管他……”
阮成锋十分想翻个白眼,随即从心所欲地就这么做了。Patrick还要说什么,被他一个手势制止了,然后他十分温和地转头去看Max,对着那张花猫似的脸,柔声问:“宝贝儿,既然我是最好的男人,你当初为什么突然跑了呢?”
Max瑟缩了一下,shi漉漉的眼睫毛上挑着颗颤巍巍的大泪珠子,他长了个华人的相貌,但鬼知道他那个做ji女的亚裔母亲是跟什么人生了他,漆黑的眼珠子在大哭之后有种异样的shi润深邃,看起来就格外楚楚可怜。
——当年怎么会觉得他和哥哥像呢?阮成锋莫名走了个神,在心里吐槽。随即收拢了目光,看着这撒谎如吃饭的小王八蛋。
Max嘴角撇了一下,仿佛又要哭,但在阮成锋温柔又犀利的眼神下被吓住了,过了会儿才很小声地说:“我不是……我没有……”
“没有什么啊乖乖。”这声音温柔极了,让Maxshi润的大眼珠子里盈盈欲坠的shi意又浓重了不少,脸上表情看着十分想搂着阮成锋的脖子再哭上一场,但Max到底还是没敢,因为他知道面前这男人,语气越柔和时也许下文就越严厉。
他用越来越小的声音解释着:“法国佬给了我钱,还说可以带我入籍……”
“所以你就一声招呼都没打的跑了。”阮成锋清晰分明地用英文替他说,“没跟我说,也没跟Patrick说。你的这位前老板一直以为是我把你藏匿了起来,要我支付一大笔款子去安抚你那些五颜六色的兄弟姐妹,否则就要控告我拐卖人口——”
Patrick在那边立即插了一句:“那只是个玩笑,阮!”
阮成锋回头看了这黑佬一眼,眼睛里毫无笑意,冷冷地说:“是吗?我可记得你跟我说的是,我们之间未结清的那笔账款是作为安抚金给了Max的家人。”
Patrick讪笑,双手作出了投降姿势。而这边,Max鼓足勇气扯住了阮成锋的胳膊,用软软地鼻音小声说话。
“锋哥……我错了,你原谅我一次……”
说的仍然是中文,当年Max是为了讨好阮成锋,狠下功夫学习了一阵子的。而今听到这咬字柔软的声音,阮成锋目光里的冷意不觉软了一瞬,但很快就又狠下心来,站起身伸手抓住Max的手腕,扯出了自己的胳膊:“我一直当你是死了,倒是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既然现在话说清楚了,Patrick,该给我的那一份你还是得照付。”
那一头Patrick脸色微变,Max却猛然抱住了阮成锋的腰,他这动作非常突兀,把阮成锋身下的椅子都撞开了,砰的一声巨响。
Max哭着用力抱紧:“你别不要我,呜呜呜呜……”
阮成锋低头沉默地看着他,尽管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小兔崽子是个什么货色,看见了那张哭得眼睛通红的脸,却怎么都没法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