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怔,继而眼中漾起笑意。
韩嘉宜向他努了努下巴,稍微抬起手,让腕上的镯子更显眼一些。
她这样的小动作,落在陆晋眼中,让他顿生怜爱之意。他轻咳一声,再度勾起了唇角。
一旁的沈氏将他们细小的动作尽数看在眼里。她的心蓦地一沉,昨晚那种怪异感再度浮上了心头。
明明他们并无亲近狎昵之举,可她总觉得他们似乎过于亲近了。当然,这亲近不是语言上、动作上,而是彼此间的眼神和感觉。
旁人倒也罢了,或许察觉不出来,可沈氏作为亲娘,分明察觉到女儿神情的异样。少女不甚明显的娇羞与期待,分明是姑娘家情窦初开的模样。
沈氏心头有些慌,她不知道这是何时开始的,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如果女儿本不自知,被她点明了,那反而弄巧成拙。可如果嘉宜早已意识到了什么,那……
沈氏心情复杂,这一顿饭有些食不知味。
饭后,沈氏将女儿留了下来,她先问起昨日韩秀莲来访之事:“见你昨天困得很,也没细问,她来找你,没什么事吧?”
韩嘉宜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说了一下她跟姐夫的一些事情。”
“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事情,跟你说什么?”沈氏皱眉,有些不解。她心说秀莲这事儿做的不妥,夫妻间的私事,怎好跟未出阁的堂妹细讲?
韩嘉宜不想细说,含糊道:“就随便说说,大概因为她相公是我爹之前的半个弟子,我也认得。我们不说她了,好不好?我不大喜欢她了,也不想提她。”她拉着母亲的手,软语央求。
沈氏微微一愣,随即轻笑:“那就不提。”
她寻思着或许是嘉宜在睢阳时与堂姐不睦。既然嘉宜不愿意提,那她不问就是。
沈氏有心想问一问,女儿对世子是不是有其他心思,但又不好开口。如果是她多想,那她话一出口,她们不免都会尴尬。如果嘉宜有这心思而不自知,被她点破反倒不好。
想了又想,沈氏才道:“嘉宜,再过几天,你就要及笄啦,及笄以后,就是可以议亲的大姑娘了。你大哥、二哥对你都很好,你要急着把他们当做亲兄长来对待。不可因为你不是真正的陆家人,就忘了孝悌之道……”
对大哥“以兄事之”这话不是母亲第一次说,可韩嘉宜却是头一次在听到这种话时,感到心虚。
当做亲兄长对待吗?行动上,她可以做到。感情上,现在的她难以控制。但母亲这般叮嘱,她只能点头:“嗯,娘,我知道的。”
她答应的自然,可心里却不由地有些酸涩。
见女儿应对自如的同时,眼神微黯,沈氏心里一咯噔,原本只有三分怀疑,现在硬生生涨到了八分。
嘉宜以前不是这般反应!看来嘉宜果真生出了一点心思。
望着女儿娇美的面容,沈氏的心情颇为复杂。
如果单从外貌、品行来看,嘉宜对世子动心,她一点都不反感,甚至乐见其成。世子虽比嘉宜大了几岁,但是年少有为,不贪恋女色,且对嘉宜极好。但偏偏这两人在名义上是兄妹。莫说律法不允许他们成亲,就算是Cao作一下,让嘉宜落户在别处,律法上无碍,可也难免会遭人非议。毕竟这一段时日,嘉宜都是以她女儿的身份出现的。母女同嫁父子,说出去肯定不会好听到哪里去。况且,即使嘉宜愿意,世子也未必同意。——到现在,她只是隐约察觉了女儿的心思,还不清楚世子究竟是什么态度呢。
沈氏忽然有些懊悔了。若是早知道嘉宜会对世子有意,在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对外公布说嘉宜是她女儿,说是侄女或者远房亲戚都还好啊……
作为母亲,沈氏并不愿意女儿将来被人非议。她寻思着,目前看来嘉宜动心的时间短,可能感情也不算多深厚。妙龄少女,原本就没见过几个适龄男子,一时不察,误把亲情当成男女之情也说不准……或许过些日子,这感情就淡了呢……
胡乱想了好一会儿,沈氏收敛起情绪,含笑与女儿说起其他事情。
从母亲那里出来,已经是戌正时分了。
韩嘉宜仰头看天,见空中繁星点点,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里酸酸胀胀的。她凝视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心想,怎么偏偏就对大哥动了心呢?
然而她很清楚,这并不是她自己所能控制的。那种隐秘的心思像是一粒种子,不知何时在她心里生了根,甚至不需要她浇水施肥,只要他一个眼神、一声话语,就会迅速成长,在无人注意时,已成了参天大树,枝蔓繁忙,相互交缠,一点点占据着她的心。
走出正房没多久,她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一身玄色衣衫,如松的身影伫立在一旁,几乎要与夜色融合在一起。
尽管是在黑夜里,可她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是她心里的那粒种子。
明知道不应该,但她仍是控制不住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轻轻咳嗽一声,她还未说话,对方已然回过了身:“嘉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