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精时,小孩企图将我的身体按进他的肋骨之中,失败了,他宁愿萎缩成我皮肤下的一截骨头,或永远长在我身前,他说:良意,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水蒸气自天花板坠落下来,砸中我的脑门,我通透而醒悟,环抱他,失而复得犹如药效过后的钝痛,很慢地过去了,浮上来阵阵酸楚。
结束后我们相偎休息,两人都疲惫不已,他注意到地板上颜色暗沉的毛巾,被我扳脸过来,只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都在热水里浸泡太久,没有谁打算开口说话,他不再朝那儿望了。
冰雪虫,一种成虫在雪花上产卵,进入龙体后迅速成长并寄生的物种,会释放麻醉神经的毒素,却耐受不了高温。很脆弱,脱离宿主就会死,但是没必要让得意看到它长什么样,所以我不会去捡那条脏毛巾的,我只会厉声给他一点教训:
“以后还敢接雪花?”
他飞快晃晃头,黑发里的水滴子四处飞射,他察觉了,愧疚地为我擦脸。
我垂下眼,按住脸侧的手背,“得意……我不想再也见不到你。”
他神情一滞,好像在我身上定了型,那双明亮、时常带水光的眸子注视着我,目光坦诚又痛苦,心脏就在我怀中跳动,这样纯粹的心跳我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对不起。”
我握着他的手指亲吻。
“良意,你知不知道……其实我特别高兴,因为清醒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你,今天……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
你今天差点死了!我强调。
不,不……他起身去吻我破败的眼角,“只要你还在等我,我保证不做这些让你担心的事,我保证你一叫我,我就立刻醒来在你身边,良意,我保证。”
额角的疼痛渐渐消逝,我问是不是真的?他说当然了,火龙一族从不骗人,其他种族也不骗。
我们都放下心,冰峰在热水浴里悄悄化解了,彼此不再介怀,至于今晚上其他的细节,谁也没提,谁也不问,我和他从此形成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只要还能在一起共度余生,那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再值得我们关心。
确定了产期,日子一下光明开朗起来,干什么都像奔着抚养小孩去的,我和得意在家看电视,两个大人不知不觉地瞧了半天的胎教故事;我去厨房给他炸爆米花,想起一直闲置的料理机正适合做辅食;傍晚两人收拾衣服,得意叮嘱我,不能乱丢纽扣,得锁在抽屉里防备意意误食。
我们抽空去置办家具和童衣,春节前夕的商场人潮汹涌,我想让他坐在推车里,因为这样没人撞得着他,小孩严词拒绝,却偷偷踩着购物车的置货架在过道间滑行,给我拦下来一顿呵斥,终究是极不情愿地被抱进车篮里坐下,腮帮子鼓得像某种河鱼,我找个橙子对着他比划,说你的脸比这颗水果还圆。
他气得抓过橙子放嘴里生啃,“现在不圆了吧?!”
称重时,拣货员的视线在破了皮的橙子和我,以及购物车里抱着胳膊的小孩之间来回打转。
若不是结帐的队伍太长,我恨不得一到二十岁的用品都买齐了,我给认识的装修公司老板打电话,一听说要改装婴儿房,二话不说就揽下了,并承诺年后准时开工。
但这些事都宜早不宜迟,我决定先挑墙纸和窗帘。到建材城了,得意没下车,我不让他下车,说万一那有的店里空气不流通,给你和意意吸了油漆味呢?他执拗不过,无奈接受了。
视频电话通到一半,得意突然指出我路过哪里哪里,好像有家卖鸭脖的,“你给我买三两黑鸭鸭脖,四个香辣鸭头,要中辣,不不,特辣,季叔叔,你来陪我吃了再去看下一家。”
但最好的时候还是产检,我和他坐在诊室里,看看仪器,看看医生往他微微凸起的肚皮上抹油,得意无聊出奇,从旁拿了柄钳子在手里把玩,被告知用途后吓得大惊失色,我从他手里接过来,也头皮发麻,小心地放回铁盘上,两人都没再碰过。
此外,两人全然没有生养小孩的经验,面对医生的问询如两张白纸,不是我们说医生填,反更像医生给我们做选择题,我暗地里泄气,想也看过不少照顾产妇的知识了,怎么坐在这儿却像参加大学考试,佛脚没抱好,复习的知识点一个也没用上,答题全凭抓瞎。
听到仪器发出“咚咚”、“咚咚”的声音,得意与我一脸淡然,尚不明了发生了什么,医生手里圆珠笔敲着显示屏,说这是你们宝宝的心跳啊!
我一时有些眩晕,问真的吗?是我家小孩吗?小孩真长这么大了吗?医生说是,得意适应得比我快,也跟着说是,我又趴到仪器前,看着显示屏上模糊的图像惊奇不已,问这是脚吗?这是手吗?能看出是男孩女孩吗?不是,不是,不能,才几个月呀?两人轮换着搪塞我,护士进来后听了一阵,调皮说到底谁是产妇?
给得意擦肚皮时候我故意弯腰,拿耳朵贴着他肚脐眼,得意问听着没?我坦言没什么动静。他老神在在:说不定意意午睡了,咱小声说话,别吵醒她。医生听了也觉得有趣,笑着问: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