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了,江漾才刚把摘下来的山茶制成香片,就看到院墙的腊梅也悠悠地开了,露出了细嫩柔黄的蕊。
她煮水沏茶,看着手中的信笺。
母亲派人传了消息,她已与江言成和离,现下随便在甜水巷里置了个宅子,二月就随着苏家商队一起南下。
听她说,为了这个和离书,江言成又问苏家要了不少银子。
江漾捏了捏拳心,只觉得荒谬。
怎么会有这种人,如同水蛭蚂蟥一般紧紧扒附着别人,吸了血吃了肉,还要狠狠地嚼碎那让他站起来的骨头,榨干最后一点点的价值。
还好,还好,再过一个月,就让他再嚣张一个月。等母亲把尚京的生意都转移下来,一纸奏疏证状呈上去,不过一个酒囊饭袋,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贪了多少,全全吐出来便是,即使是把那些银子洒给乞丐,也比在他江言成手里强。到时候便看,他那些莺莺燕燕小妾成群,能留住一个否?
江漾气的茶都不喝了,躺在软榻上拿起一本书盖在脸上生闷气。
不过一会儿,柳濯月推门而入。
江漾听到动静,拿手移开书,露出半只眼睛看着他。
他看了看榻上的江漾,又轻轻瞥了一眼书案上的信,看到落笔的名字,便明白了什么。
摸了一下桌上茶杯,还是温热的,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道:父亲明日要上云山道寺求符,你若是想去,我们可以去小住几天。
已经呆在府里一个多月,不是算账就是画画绣花的江漾,瞬间一个鲤鱼打挺。
她立马下榻凑到柳濯月身边,巴巴地问:何时走啊?
她眸子亮晶晶,期待和激动都写在脸上了,柳濯月心里暗笑,拍了拍她的头,道:去收拾收拾冬衣,多带些狐裘,山上会冷。
当天夜里睡在床上,江漾激动得不行,又翻了翻云山的游记,做了些功课,这才好好躺下睡觉。
翌日一早,江漾卯时便起来,穿上了较为轻便的冬装,外面罩着一个兔毛斗篷,白绒绒的,几乎都要遮住整张脸。
柳濯月牵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山上雪深,车马难移,到了半腰处,路段更加窄小,众人只好下车步行。
冷气呼啸,寒风凌冽,江漾脸上的兔毛被吹的东倒西歪,但是她也不嫌苦,咬着牙硬生生迎风前行,看得柳濯月心疼不已。
要不要背?他拉着她的手,指尖冰凉。
不用,就快到啦。江漾抬头冲他一笑,脚步也快了不少。
看她坚持,柳濯月也没说什么,只是顾忌着她脚下,怕她摔了去。
幸而走了不久,前方就传来了道观的钟鸣,仔细看,还能看到漂浮的袅袅香火。
随行的下人不多,柳嘉许将他们安置在了山脚的农户里。
道观里很是冷清,只偶尔有些香客,带着瓜果来请香。
因柳嘉许身份贵重,早有住持等候在殿内,他三叩六拜请完符,又与住持交谈了几句,便急忙下山去陪梅玉温了。
江漾蹭着柳太傅的面子,也请了道开过光的平安符,准备待母亲走时给她个惊喜。
她和柳濯月被安置在香客房中,屋间不大不小,算是清净雅致。
只是在山上小住几日,也没带多少衣物,江漾往嘴里扔了个蜜饯儿,就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云山高达千米,拔地而起,巍峨壮阔,耸立连天。清寒观依山而筑,放眼望去就能看见重峦叠嶂,彩云盘结。
江漾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的白汽让视线都变得雾蒙蒙。
真好啊。
她闭上眼睛,仔细听深山的鹤戾,感受雪沫扑在脸上的冰凉。
身后却突然一暖,是柳濯月抱住了她,他轻缓地问:很喜欢吗?
江漾点了点头,抬眼看了看他,不知道从那里掏了个蜜饯,喂给了他,问:好吃吗?
柳濯月其实不嗜甜,但是看着她弯起月牙儿似的眸子,觉得心尖微动,好吃。
江漾听闻也笑了起来,心情舒畅,问他:你之前是一直在南方吗,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柳州水乡多,有吊脚竹楼,江南水调,你应该会喜欢。
你肯定也会唱歌。江漾掩唇偷笑。
柳濯月勾了勾她的鼻尖:为什么这么说。
江漾踮起脚尖,凑在他耳旁,柳濯月顺势弯了弯腰,听到她轻轻的一声:乖侬儿。
乖宝儿。
俄顷,江漾久等不到回应,扭头看了看他,却发现这清姿玉骨的人耳郭泛起一片海棠艳色,红得连到了脖颈,慢慢往下延伸。
江漾笑着跑了,娇声回荡在空旷的山林间。
柳濯月,你脸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