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持殊悄然经过。
徐知止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刚才一席话,故作认真地埋首于工作。
加班加到深夜。
同事们走得一干二净,说是去为维洛斯的GDP做贡献。
徐知止去茶水间冲速溶,恰好碰到谢持殊。
他将手里打包的一小份热汤递给她,没有立刻走,显然有话要说。
徐知止听着。
“我有点好奇,”谢持殊微微垂着头,漂亮而冷感的眼睛似乎聚焦在徐知止的身上,掠过她少见的黑发黑眸,“你怎么看待‘错误’。”
说得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但显然两人都十分清楚其中旨意。
徐知止干笑了几声,选择了逃避,“为什么我们要在公司谈论小学生的话题,加班可是拿五倍补贴的,每一秒都是金钱。我这样的好员工,怎么忍心损害公司利益呢。”
谢持殊没有说话,看着她。
有一瞬间致密的沉默,像是熔化的墙,一股玻璃味。
徐知止这次选择了面对。
“每个人都会犯错,但这错误是自己行为的直接结果,怨不得别人。既往不咎,成事不说。选择迟到的后悔是一件不划算的事。”
“从个人角度来讲,我包容自己的过错,于是也希望碰到包容我的过错的人。我这样想,别人也这样想。”
“但从第三方的角度,我却是个严酷的裁决者。我厌恶过错的存在——它意味着不理智,意味着失控。我不想接受一个犯过错的人。我不是一块橡皮擦,不是一湾避风港,不是一个被歌颂的圣人。”
“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
“选择作弊的时候,就应该料到迟早会挂科;选择出轨的时候,就应该料到会面对一个决绝的伴侣;选择潜规则的时候,就应该料到会身败名裂;选择放纵的时候,就应该料到会堕落到尘埃里……”
“但是公平真的存在吗。代价真的会到来吗。上帝会允许我上天堂吗。”
最后一句把徐知止自己都逗笑了。
她含糊着声音,掩盖过去。
她想,如果顶头上司要求的是一篇以“错误”为主题的800字议论文,她一定是偏题的39分。
错误,代价。这样的双生子,她实在不想剥离开说。
偏离航线真的matter吗。
徐知止突然感到痛苦。
撕裂一般的痛苦。
她意识到,即使是她自己,也无法遵守她所谓的精神准则。
她以为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精神高地,实际上,也许早在源头,就不是最初的模样了。
譬如她渴望唯一的爱情,渴望忠贞不二的爱情。
可当宫殊选择了口交的那一刻,唯一性便被动地不再成立;当徐知止选在了插入的那一刻,她也主动地荒唐了自己。
但经历了这些后,她却还固执地拿着自己的尺子,却测量别人灵魂的宽度,居高临下地评判着。
——可她和他们,又有什么两样。
她真的看清了自己吗。
抑或是,看清了,却不敢面对呢。
她偶尔会渴望想梅达尔多那样,被分成两半。
泾渭分明的,井水不犯河水的两部分。
一部分选择欲望,一部分选择理智;一部分堕落,一部分修行。
她羡慕所有一以贯之的人。
徐知止喝了口廉价的咖啡,却像是灌了酒。
肆无忌惮,天马行空,胡言乱语。
“但是你知道吗。”
“有时候我也会好奇他那样做的原因。是因为身体上的快感吗,还是因为,爱?”
她迟疑地吐出这个过分郑重而显得不合时宜的字眼。
“我宁愿是前者,因为前者只是在嘲讽我,而后者却羞辱了我。”
没有人问“他”是谁。
“我在最迷醉的时候想,倘若他曾经有过一丝柔软的愧疚,我或许会为之原谅他,但一切都是暂时的,不稳定的平衡,一戳即破的假象,镜花水月的幻影。”
“他会快乐吗。”
在我痛苦的基础上。
徐秩不知道。
但她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