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缘分也是一种宿命论。
我仰起头，淡淡地开口：“ 这么说吧，除了诚实，你还要拥有很多。”
“ 我回来了吗？” 我反问。
我一言不发，倒是有些玩味地看着他，想听他说更多。
邵望舒想了想：“ 遗世独立，风流。”
我笑起来：“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光转而落在了他的眼里，清澈得透亮，像星星一样。
“ 要有想象力，愿意去学任何东西，要勤奋要警觉，还有对自己目标的执着。即使你知道有一天会被洪流扔下，也仍要有热烈的情感。”
“ 那你弹钢琴是为了什么呢？”
我循声侧首，只见邵望舒抬眼望着我：“ 是因为梦想和热爱吗？”
我抿了抿嘴：“ 至少对我来说，不是。”
“ 但这些都不重要。”
“ 十年前，我就被扔下了一次。“
我伸手拿过海报，指腹摩挲着纸沿说：“ 艺术家，第一个信条就是诚实。”
好一会儿，他才开了口：“ 所以你昨晚打架是故意的了？”
碎光裹在黑暗里沉眠，安宁。
余晖随意地将光亮洒在在了我的脸上虚晃着目光，“ 但他们不接受。“
她在说，你的音乐快死了。
我轻笑了几声：“ 对。”
“ 我接受了。”
我问：“ 你认为怎么样才能算是一位好的艺术家？”
曾经老师总是这么告诉我。
我没反应过来：“ 什么？”
我难得有些噎了，沉默了好些会儿，才不答反问：“ 你呢？做老板是梦想和热爱吗？”
我继续道：“ 最重要的，是局限性。艺术家要能够接受自己的限度。”
冷风过，我垂帘，而后纸张被我揉成了团攥着，磕绊的棱角在我的掌心里滋生，我松了手，索性将其扔进了垃圾桶。
“ 我可没有像你说的那些东西。” 我笑起来。
闻言，他倒是笑出声来：“ 做老板还能是因为梦想和热爱吗？”
但后来的某一天，她同我说，她已经没什么能教我了。
我似感叹道：“ 早就忘了。”
“ 音乐是一种语言，更是一面镜子，呈现的是绝对真实的存在。指尖在琴键上的任何言语，在拨下去的那一刻，便已经将你心里的想法都传了出去。所以，一旦在乐曲上矫饰卖弄，于我们自己和音乐而言，都是毫无颜面的。”
“ 钢琴师一向爱惜自己的手，但你昨晚却向别人献出你最宝贵的东西。” 邵望舒这么说。
邵望舒问：“ 那你有吗？”
“ 是不是呀，艺术家。” 但他却勾着嘴角，翻着手背故意拍了拍我的胸口，“ 要诚实哦。”
“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问我。
我摇头：“ 小时候不懂，只是听着话就去学了。”
听着像是疑问又像陈述的言语，转而我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我们便对上了目光。
成长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时光淬炼，鞭挞，才使得人从爬行的婴儿逐渐学着行走。从伊始的牙牙学语到后来的蹒跚学步，当人开始只用双脚着地，当世界里不再只有一个人或一样东西的时候，联系就此诞生。
“ 我是故意的。”
“ 那现在呢？”
我将这张纸对折了两次，手指相对碾过折痕，平摊对着斜方的路灯。
因为他们想挣钱，更多的钱，赢来苦读寒窗十几年的尊严。
我答：“ 或许吧。”
邵望舒半张脸暴露在阳光下，半张脸藏在阴暗，他侧首看着我：“ 可你现在回来了。”
人们总是喜欢将天赋当作是神童，但仅靠早期觉醒的意识还不足以让人在未来成为一位艺术家，后期受到的启蒙和不懈的练习缺一不可。
“ 当然可以。” 我揶揄着，“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争破头颅想要创业，出人头地呢？”
她只是沉默没有再说话，可我从她那年迈的眼睛里却听到了一些声音。
他问：“ 为什么呢？”
十五岁那年，我在柏林获奖之后，名声就这样传了出去。有很多人慕名前来，想来瞧瞧所有人口中的这位神童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抬起手拂过一缕余晖，光落在掌心却什么都抓不住。
太阳刚好落在了正前方，温温和和，并不刺眼。缕缕交织的光将我们拢入其中，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粉黄的光轮之下。
我不解，便问她为什么。
他顿了一下，然后举起手中还攥着那张黑色的海报，冲着我抬颚：“ 你。”
邵望舒挑着眉又言了一句：“ 所以你不觉得天赋是一件好事了。”
我与钢琴的缘分便成了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