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采真一怔,随即推开门,规规矩矩地侧立一旁,垂手而立,一副请他先进的样子,“懂了。”
不过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她讪讪地垂下头,“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你的错。”季芹藻语气艰涩地说了一句,心里责怪池润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强压下心里的不快,朝似乎仍旧在意和懊恼没认出他的少女笑了笑,“我回来没多久,这里枝繁叶茂,你一开始看到的可能只是花草树影罢了。”
白色的细线动了动,略显雀跃地蹭着她的下颚,她没有感觉,其实并不会觉得痒,却还是被它的动作弄得
这是什么会跟着白线一块儿出现的幻觉吗?!
呃,这根白线又是何时出来的?她盯着从季芹藻的方向飘过来,一端熟门熟路绕上她脖颈的白色细线看了看。因为它没有实感,她低头才发现它又出现了。
要命,忘了自己没弄干净手了。顾采真自渎完就走窗户出去,她又没有洁癖,原本也没太在意干净不干净,此时偶然瞥见,自己指缝间还有几滴已经干掉但还是有些黏腻的白浊,在橙色果皮的对比下越发显眼,她立刻眉心一跳,下意识抓着橙子将手背到身后,“弟子自己来。”
这哪里是“懂了”,季芹藻在心里无奈地想。罢了,她这性子太板正,一次两次怕是拗不回来,自己今后多说一说念一念就是了。他季芹藻的弟子,当然要知礼节懂进退,但无人可以拘束她,她也不必拘于条条框框。尤其是在他面前,更应该无拘无束,他看着安静垂眸立在一旁的少女,仿佛迷魂掌与巫毒的疼痛都从她身上消弥无形,思及她之前再如何痛得厉害都不肯开口承认的倔犟性子,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她在他面前,还应该是无忧无虑,无痛无怖的——当然,这些都应该由他教会她,譬如放松,譬如喊疼。他是她的师傅啊,她在他面前本就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顾采真莫名其妙地收到个橙子,不由自主看了手里黄澄澄的圆果一眼,完全搞不懂季芹藻这是唱的哪出戏,再抬头看他时,他已挥袖隔空闭上了窗牗,但又细心地为她留了条透气的缝,这会儿已转了身面向她,“橙子虽不是灵果,但性平温和,可宽胸利膈,凉血清热,适合你吃。”
啊?顾采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模样跟怕被人抢了零食或者玩具的孩童似的,顿时在心里暗骂一声幼稚,也不知是瞧不上青年男人的调侃,还是瞧不上她自己的举动。
他鼻翼轻动,有些疑惑地看向少女,却见少女也正疑惑地朝他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手里还举着个圆溜溜金灿灿的橙子,看起来倒有几分他从不曾见过的茫然软糯,立时心中一软,忍住笑着走过来,向她伸出手,“要为师帮你剥开吗?”
奇怪,怎么一关窗户,这室内也有一股淡淡的腥膻气味?
季芹藻忍俊不禁,“为师这里还有,你不用这么宝贝。”
“所以,以后哪怕是对为师,也不用动不动就说‘对不起’。”季芹藻只是出神了一瞬,旋即便笑着说了下去,“懂了吗?”
待到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它也一直匍匐在她的胸前,轻轻颤抖着。线的另一端,就虚空漂浮向花叶丛中。
顾采真虽然没有亲眼证实,却已经比之前笃定万分。
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儿没有外人,不必执着这些虚礼。”他广袖一拂,微施灵力,从一侧虚扶着少女朝厢房走去,“还有,你若哪里做得不对,为师自会指出来告诉你,如果我没有说什么,那你就没做错。所以……”他脚步一顿,忽然发现,刚刚那股奇怪的带着一点腥味的气息,采真的身上似乎也有。可方才他明明觉得是从泽之那儿飘来的……
以唯有她才能看到的姿态盘旋于她的左胸口,像是在寒暄,又像是在挽留。
“哦。”少女像是接受了他的解释,只是侧身站在一边,按照礼数,请师傅先行,弟子随后。可她这副格外尊敬又信赖他的态度,却叫季芹藻更是隐隐生愧。
看着少女乌黑柔软的发顶,季芹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我只是说笑罢了。”
季芹藻瞧着少女抬眸看过来时,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讶,不知为何心情却越发愉快,终于忍不住发出一阵清朗的笑声,又抬手揉了揉她丝缎般柔滑的发顶,语气温柔低沉,“采真,你要多笑一笑。”
季芹藻正要信步往前走时,忽然想起了自己身后的血迹手印,虽说它们定然早就落在了少女眼中,可他这时想起来依旧有些尴尬和窘迫,也许是他太在乎自己在采真心目中的师傅形象了吧?他无奈地想,急中生智地侧身对着少女,拿出一个橙子飞快地塞到她手里,“给你。”
继上一个未解之谜:季芹藻为什么要趁着她没有意识亲她之后,顾采真又一次迎来了让她费解的一幕——季芹藻刚刚摸她头了?
“师傅?”顾采真本来也就是因着如今的身份而故意作态,心里对他才没有丁点儿敬意,正可有可无地听着他话说了一半,这人又忽然没了动静。
池润,就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