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他以为他是她的郎,她是他的青梅,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是他的镜中花,他的水中月。
他被接回家那天,天下着蒙蒙细雨,也是从那天开始,他讨厌下雨的日子。
从那个贫瘠的小山村来到了繁华的大城市,一夕之间所有东西好像都变了,他按照父母的期望,学着做一个城里人,无数的兴趣班、补习班,像是没有尽头的岁月,充斥着他的生活。
而梦境,是他唯一可以感到放松以及愉悦的存在。
他的父母总是很忙,忙着生意、忙着应酬,忙着所有他们认为值得忙碌的东西,唯独他们的儿子,似乎不值一提。
他喜欢在梦境里徘徊,哪怕是以第三人的视角去回忆与叶馨的过往点滴,那种心脏被填补的舒适感,是现实生活中任何奖状、荣誉都无法给予他的。
他曾无数次向父母乞求,能不能送自己回村子,哪怕只是一个周末,可换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愧疚的拒绝。
他们总会有无数理由拒绝他的请求,哪怕他拿了一个又一个让他们满意的大奖。
心脏的空洞随着时间,一点点在扩大。
渐渐地,他不再把希望寄予于父母,他想,或许他该换一种方式了。
他开始存钱,就像在村子给叶馨买发夹一样,省吃俭用,幻想着哪一天存够了钱,自己就能乘搭那辆长得看不到尽头的火车,背着一个又一个新奇的发夹回到村子,给叶馨一个惊喜。
那时候她一定会高兴地抱着他,像第一次送发夹给她时一样,亲他。
噢不,他买了那么多漂亮的发夹呢,一定不止亲几下,他可以把这些亲吻积攒起来,然后分期向她索取她的亲吻。
这样想着,其实城市也是不是那么坏,起码他学会了分期这种东西呢。
他怀抱着美好的幻想,笑得一脸傻气。
时间匆匆而过,时值初夏,树上的蝉开始鸣叫,他的钱也存够了。那时候的他从村子离开到如今已经过去了4年,他如今已经11岁了。
在存钱的每一个晚上,他都会幻想叶馨见到自己时会是何种模样,两人又会说些什么话,又是怎样的表情,幻想到最后,他还是会回到最初那个吻上。
他其实不喜欢别人碰触他,哪怕是父母,唯独叶馨,是唯一的例外。
与其说是不讨厌,倒不如说是渴望,他渴望与她碰触,哪怕只是指尖与指尖的相交,足以让他心神荡漾。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知道,所有的例外,皆因为她。
离开前,他跟家里的保姆说去上补习班,实际上,他坐公交去了火车站,他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书包里放满了他认为最宝贵的东西,就像衣锦还乡的人,怀揣着激动、兴奋的心,准备向心心念念的人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
可是他太小了,售票员不愿意售票给他,甚至还报了警,他被强制送回了家,父母对他一顿责骂,对此,除了深深的无力感外,他的内心渐渐生出了怨恨。
为什么他还这么小,为什么要阻止他,为什么想见一个人也不被允许?
究竟是他错了,还是他们错了
怨恨就像啃食他血肉的怪物,在一次又一次的想念下,变成了庞然大物。
大约又过了一年左右,他12岁生日那年,他那对总是忙碌得不见人影的父母终于答应带他回外婆家了。
那天晚上他怎么也睡不着,而昔日那些怨恨好像被阳光驱散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想到能够见到叶馨,他又忍不住傻笑出声。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他对叶馨怀揣着什么样的感情,只知道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愿望快要实现了。
一大早,他换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不住地在房间来回进出,询问父母或者保姆他穿得好不好看,保姆在一旁笑着说他此刻就像恋爱中要去见心上人的小伙子。
他飞奔跑往房间的脚步,停下了。
恋爱这个词不是他第一次听,可看着镜子里那个忐忑不安,又隐含期待的自己,他的心,乱得一塌糊涂
火车在轨道上快速驶过,看着那些房屋、山林逐渐远去,明明曾是如此期待的画面,到了今日,却莫名让他心慌。
爸,我可以跟阿馨结婚吗?
他问出了这个曾经下意识忽略的问题。
父母愣了一下,随后父亲笑着向他解释道:阿嗣,你是阿馨的亲人,是她的表舅,你们是不可以结婚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表舅,我最喜欢你了。】
【最喜欢你了】
无数句最喜欢你在他脑海里回荡,好像有人用喇叭,一次又一次地向他宣告,他与她,是错误的,是不可能的。
也是从那一天,他发现,有些东西,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
比如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