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玫把车窗车门全部堵住,点燃薰香,又用一块浸过香料的丝巾遮在母亲脸上,只露两眼在外,可车厢中弥漫的血腥气仍挥之不去。萧佛奴时昏时醒,好在有紫玫无微不致的照料,神智一天天好转。
萧佛奴脸色苍白,偎在女儿臂中,艰难地喘息著。
灵玉沉吟道:「宋国秉承华夏衣冠,虽然兵弱,但难为主所用;郑国偏据一隅,因地势所限,纵然取而代之,也难有作为;周国国势方盛,与柔然联姻後已无後顾之忧,如今正秣兵粝马意图西进;秦国北邻柔然、铁弗、突厥诸部,屡经兵祸。去岁又遭大旱,日前与周国在潼关一战,虽然苦战未失,但国势已然动汤。主若趁机起兵,西入长安,大事可成。」
「此地山高谷深,沟峪纵横。」金开甲指著丘下一条南北走向的深壕,「这些沟峪是河水冲刷而成,长四十余里,深达七十丈。若想兵临城下,要经过七条像这样的沟峪。」他指点地势,不由豪情大发,「如此雄关天险,属下只需一千兵,任他百万雄师也只能徘徊关外!」
紫玫一掀车廉,便欲下车。
灵玉真人与金开甲对视一眼,均觉主所言有理。
「你要干什么?」慕容龙问道。
正说间,萧佛奴细眉拧成一团,喉头呕呕作响,却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紫玫半信半疑,「你又没怀过孩子,怎么会知道?」
慕容龙看出两人的疑虑,缓缓道:「灵玉长老对各国情形了如指掌。若要在秦国起事,自然轻而易举。但我若占据长安,秦国如今的困境,也就是将来大燕的困境:一是北方诸部的威胁,二是周国的威胁,最重要是当地的饥荒。接下那么个烂摊子,百害而无一利。」
他像抱孩子一般把萧佛奴娇小的身体抱在怀中,端详著母亲致的玉容,「没有人会像儿子这样爱你,所以你也要同样爱我。即是我的母亲,也是我的妻子。从今往後,你不能再想别的男人——连慕容祁也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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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看起来兵强军盛,也并非没有可趁之机。姚兴本是汉人,虽然外联柔然,但对境内的异族却大加排斥。如今周国境内汉人不足半数,各地又堡壁林立,结寨自守——不过是建在流沙上的强国罢了。」
紫玫从他变幻的眼神中看出端倪,不由惊呆了。他竟然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紫玫拥著母亲,惶急地说:「娘又病了!我都说不让娘出来!」她急得眼泪汪汪,一个劲儿地埋怨慕容龙。
「去找叶护法。娘刚出门就病成这样!」
慕容龙苦笑道:「我星月湖虽然称雄武林,但若要争夺天下,只能算是乌合之众。没有一年时间训练部伍,单靠各堂帮众与秦军作战……」
「娘……」紫玫话音未落,慕容龙已经离鞍而起,飞身掠入大车。
灵玉一番分析入情入理,没想到主却选择了最难起事的大周,不由满腹疑问。旁边的金开甲却是心下了然,得知慕容龙身世之後,他就知道主绝不会放过周国。
慕容龙游目四顾,指著战场中的伏尸道:「周军三日前便已退兵,为何秦军
慕容龙看著群峰之上的浮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楚,「这都是朱邪护法教我的。」
金开甲神情渐渐凝重,江湖人士的彼此争斗与行军作战可是大相迳庭。现在起事,确实之过急。
慕容龙纵马离开大队,驰上山丘,四下打量这地狱般的战场。
灵玉长吁了一口气,点头道:「主见解极是,属下难及。」
慕容龙笑道:「真是个傻丫头!娘怀著孩子,这样呕吐是正常的。」
慕容龙连忙接过母亲,一边在她背上轻轻拍著,一边道:「娘,怎么不舒服了?」
慕容龙连忙拨转马头,「怎么了?」
慕容龙掏出丝巾擦著母亲的红唇,「娘有你的时候,我已经五岁了。那时候娘吐得很厉害……」
慕容龙笑著摇了摇头,「不。我要先取周国。」
潼关的战事已经结束,但战场中仍是伏尸处处,血流成河。行人对这里避之唯恐不及,慕容龙却带领星月湖众人径直从战场穿过。
潼关号称「三秦锁钥」、「四镇咽喉」,它北依黄河,南接秦岭,东连函谷,西拱华岳,自古便是可攻可守可战的三战之地,莽莽黄土,不知掩埋了多少英雄。
慕容龙道:「以长老之见呢?」
「哥哥……」紫玫从车窗探出头来,焦急地叫道。
笑,他对女人的兴趣远比争夺天下要大,但主有此雄心,他也愿尽力辅佐,於是纵马上前,开口道:「如今天下分崩,北方周、秦、凉、夏四国割据,宋国占据江东,郑国独守巴蜀。神教位於周、秦、宋、郑四国之间,不知主从何处下手?」
周帝姚兴本是燕国重将,十六年前正是他的突然反叛才使燕国毁於一旦。除慕容龙被星月湖掳走,皇妃萧佛奴由近卫救出以外,其他慕容氏皇族尽被屠戮,如此血海深仇,怪不得主会念念不忘。只是成大事者怎可以私仇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