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怔,问:“真的会到要搬走的地步吗?”
有时候他很想知道他在烦恼什么,但一瞬间过后,又会痛苦地醒悟。
一直以来他都说服自己,他妈所做的一切都是生计所迫,但处在这样尴尬到煎熬的境地中太久,他不得不去思考,他们母子俩是不是一开始就选择了错误的路。
“好孩子,是妈不好,不该动手,”她摸了摸儿子的脸,语气恢复了平静,“关于这些事,我们以前已经讨论过了,我想,我们只需要向前看。你跟着妈,跟着妈就永远不会吃苦,好吗?”
见他点了头 ,她觉得更加安慰了,“至于你哥那边,适可而止吧。那么多年过去了,如果是一个可以打动的人,心早就松了,再说,如果我们过不久就要走,你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回到安静的房间后,他坐在了书桌前,不自觉望向了窗外。现在的房间可以看得到大门,只要他想,他就能及时地看到门口站着的是谁。
“小羽,答应妈……你要一直站在妈的身边,好不好?”
在几乎没有记忆的幼年被送去了孤儿院,又因为天降大运,亲情失而复得,继而来到了一个庞大的世家。他的人生充满了各种转折,也是许多人眼中靠运气改变一切登上皇位的人,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在心中的某一处,那里存在着一个极大的空洞。
周氏背后的黑色历史,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最让他震惊的是,原来他在童年的时候就已经和这个大集团产生了联系。
耳边一阵轰鸣,他被迫偏过了头去。不知过了多久,他僵硬地抬起了微颤的手,摸上了脸颊上那块有些热烫的地方。
肩膀被握紧,那双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盯着他:“我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都是为了在这个世界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你没有必要去愧疚,明白吗?!”
也许是从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开始,他站在他面前,俊朗的面庞上一脸的淡漠,又或许是偶尔瞥见他看向窗外的侧脸时,发现原来平日寒冷如冰的眼还可以如此温柔,又好像藏着说不出的愁绪。
“对,这不是开玩笑,小羽,”他妈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再去好好收拾一下吧。晚点你爸就回来了,一家人难得吃顿饭,糟心事暂时就别想了。”
甚至,如果他不是他哥的弟弟,如果他们没有血缘关系,那么他们……
但他一直等的那个人,却不是那么容易出现。
——即使不愿承认,但也许他的存在,正是男人痛苦的根源。
他还处在被惩罚的冲击中,大脑还是空白的,而抱着他的人的抽泣却是如此的真实。
画作一张张翻过,熟悉的色彩在眼前一次次掠过,最后骤然在一个男人的画像上定格
“……只是为了活下去吗?”
今天,男人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来?其实他从来都不知道,到底能用什么吸引那个人。
他感到他肩上的手僵住了,在女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继续道:“就算是为了活下去,就可以美化肮脏的勾当吗?自己想活得好看,就可以拉着自己的儿子一起,成为别人眼里的第三者吗?!”
这些是他让人用高档的用纸印刷的,他哥的一些曾经发表过的画。他最喜欢他画的夕阳,每当他看到夕阳的光线时,他都会想起他的画。
他沉默了一会,伸手抚上她的头发,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妈,我刚刚冲动了。”
如果他和他哥不是以这种方式相见,那么男人是不是就可以轻易地接纳他?
他又拉开了那个抽屉,拿出了那叠纸。
夕阳,落日,黄昏,其实都是些略显悲观的意象,而他打小就是这样悲观的人。
这份禁忌的感情,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
“小羽!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瞬间,他妈的脸色骤变。他知道他说错话了,但是他不后悔。
而这些事,没有任何人告诉过他,连他的母亲也是。在他想找机会更进一步深入周氏背后的暗流时,就被告知要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大概是他的示弱打动了母亲,她放开了他,嘴角勾起了一个有些牵强的笑容。他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泪痕,心里有点疼。
自从进了周氏后,他一直有努力跟进公司的经营,跟着他父亲到处参加会议,也赢得了不少的拥趸。大概一个月之前,他偶然听说了公司曾经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于是,他动用了手头的资源瞒着所有人去调查,结果却拿到了让他不敢相信的东西。
待他重新看向她时,他看见了一双含泪的眼。郑一芮喘着气望着他,下一秒将他猛地拥入了怀里。
几天前他妈对他说,公司出了问题,如果追究到他们身上后果极其严重,现在需要观察一阵情况,但要随时准备好离开,也许是避一阵子,也许不仅如此。
当初仓促地来,现在要仓促地走。他的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不容置喙的“安排”。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