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我不过是问问你,你这又是干什么?”诺寒看着扶月无声落泪的样子一阵心疼。她走近扶月,把人抱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下巴微微垫在他的肩膀上,靠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别哭了,阿月。是我鲁莽了,别哭了。我本是担心过了井口峡,再往前去镇南大营,前线条件艰苦,武彝族最近又蠢蠢欲动,战场上刀剑无眼,怕出了意外伤了你。我应该好好和你说,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倒是把你吓着了。”
温热的气息洒在扶月脖颈上,诺寒的的话像一缕春风直接吹进了他心里,所有的惶恐不安在那一瞬间得到了安抚。哑着嗓子对诺寒说“惹主子烦心了。”
“这也怪我当初,实在愧对于你,日近故地,怕又让你想起以前了吧。”
诺寒拍了拍扶月的后背,抱起这人,往床边走去。相处十几年,两个人之间有些事即使不说破,有些东西也是可以明了的。诺寒自知在感情上,她不是个果断之人,也就是这优柔寡断即伤人又伤己。她直接伤的最深的就是扶月。
扶月自小长在德正王府,其位置不言而喻。诺寒年少痴心洛梅安,许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至于扶月,诺寒只是心生歉意,想要为他谋个其他出路。可是扶月却和诺寒不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之间的岁月只有扶月坚持地守候。好在这份等候,在贫瘠的土地里也等来了甘露,开出了花。可即便过去的事情,伤痕仍是存在的。尤其是洛梅安与诺寒的关系,始终藕断丝连。
无数的日夜里,扶月都能梦到,当年诺寒对他说过的话:“你日日跟在我身边,想来你也是知晓我与梅安的事情。梅安因他母亲始乱终弃,对婚嫁之事心生恐惧。所以我许了他一生得他一人,除他外眼中再无二色。所以扶月,你如果有心仪的女子,只管告诉我。我自会禀明老祖宗,给你个好归宿。”
那日扶月甚至忘了,他是如何回的诺寒,只记得自己仿佛是被抽了灵魂的尸体,只能在自己房中枯坐着,看那日落又东升,想不明白自己日日守着的主子,让他找个心仪的女子,他从始至终心仪的是谁?主子竟然不知道吗?
后来,诺寒开始回避与扶月独处,沐冬、沐秋承担了扶月几乎所有的活计,曾经的相伴都变了。每日扶月只是站在远处看着诺寒清晨离开,夜晚归来。
幸好,上天还是眷恋扶月,镇南关被武彝滋扰,圣上派了诺寒随荣萧出征。高级将领随军携带暖床之人,乃是军中惯例,主要是防备军妓中混入探子谋杀主将。
老祖宗派了扶月给诺寒随军,那时诺寒没有与老祖宗说洛梅安,自是不能拒绝。可这一路之上,诺寒都没有与扶月说上一句话。后来战事日渐焦灼,扶月更是连诺寒的面都见不到。
直到洛梅安来了,即使是在战中也可以看出诺寒面上的惊喜和担忧。那些情绪都不是给扶月的。老天就是那么爱捉弄人,扶月自知自己已经无力改变什么,只能依旧远远去看看诺寒,那晚诺寒和洛梅安却起了争执,两个人大吵一架,洛梅安气的快步走出了诺寒的营帐。诺寒追出来时,连件外衣都不曾披着,单薄的衣裤与被黑色貂裘紧裹的洛梅安有着鲜明对比,风雪中,诺寒紧皱双眉看着洛梅安一字一句的问着他“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你为何偏要如此?”洛梅安神色冰冷与诺寒对望“我不能再忍下个十年了。”
直到今日,扶月都不知道两人为何争吵,洛梅安说完那句话,便转身离开,连夜回京。可是他转身之后却没有看见诺寒脸上的泪水。那夜诺寒直到看不见洛梅安的身影才慢慢回了帐里,成坛的酒水往里面送着。
扶月在帐边徘徊,沐夏那夜轮值将一切看在眼中,在帐中摔碎了第七个酒坛子,寻了件黑色貂裘,往扶月身上一套,推了他进了诺寒的帐里。
那晚,在扶月的记忆里很疼,诺寒的眸子里虽然映着扶月的影子可是她嘴里却在叫着“纷雪,别走。”
转天清晨,诺寒看着满身狼藉的扶月,沉默了很久后。轻轻的抱起满脸泪痕的扶月,跟他说“对不起,我会好好待你。”那语气里没有情爱,有的只是愧疚和无奈。
长久以来,扶月一直都忘不了这些,他一直在害怕,有一日诺寒发现了这些,他该如何自处?主子如果不再亲近他,他该怎么办?不能说出的秘密,随时可能丢失的宠爱,这些都无时无刻的折磨着扶月。
但扶月不知道的是,那晚诺寒知道是扶月,是诺寒自己亲手打破了和洛梅安的誓言。七坛酒对于诺寒来说,足以醉,但不会到连人都分不清。只是她放纵了自己,可是伤害了扶月。
沐夏早就和诺寒说过,洛梅安非诺寒良配。扶月穿上一样的衣衫,姿色定是胜洛梅安。所以找了相同的貂裘,把扶月推进帐中。
只是那晚终究是一个结,事后无论是当事人诺寒扶月,还是知情人沐夏,都没有再说起过。
所以这就成了扶月的心结,以为自己是主子误会下得了宠爱,又害怕这宠爱不是真正的情爱,会被主子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