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买就不要碰,我们家东西不好乱试的,小孩口水淌淌鼻涕流流不卫生的。”店员掸了掸帽子,对着灯光仔细检查,好像真粘上了什么脏东西。
宝宝一周后便出了保温箱,需要母乳喂养,可翟洋每次都将喂奶当做一项艰苦卓绝的任务,每次一喂完就把孩子抱到一边,任他大哭大闹都不会多看一眼、多哄一声,甚至每当衡彦书和他讨论宝宝姓名的时候,他都只会回一句“随便”。
他真的走了。
“醒醒,到底站了,好下车了。”
翟洋揉了揉眼睛,在看清大巴车司机不耐烦的神情后连声道歉,吃力地拉下行李架上的箱子,匆匆下了车。
衡彦书将翟洋对孩子的厌恶和不上心看在眼里,却没有苛责一句——他想在有限的时间内拼尽全力对翟洋好,用自己的真心换他的回心转意。
五百块钱,在大城市租间地下室都费劲,但是在这里已经可以租上一间正儿八经的一室一厅了。
衡彦书顾不上宝宝,把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找了个遍,甚至翟洋藏过的衣柜都没有放过,就差把地板翘起来翻个底朝天,可是哪里都没有翟洋的影子。
时间转瞬即逝,又到了春节。翟洋每年就回这么一次家,自然要挑身好行头,至少得让父母知道自己过得不错。
衡彦书心中一凉。他知道翟洋不想在自己身边,可真当对方这么明明白白表现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难过伤心。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衡彦书瘫坐在地上,身体的四周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笼罩,把所有的声音都阻绝在外界。大脑里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空白,过了好久他才想起来,今天是宝宝满月的日子,也是自己承诺翟洋离开的日子。
“现在哦,没素质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不买还瞎碰,万一粘上什么细菌传给别人家小孩怎么办。”店员刚准备把帽子挂回去,却见身旁一个年轻男人一直盯着她手里的帽子,“怎么了,你也想试试?”
自己是真的被他惯坏了。翟洋模模糊糊地想。
收银台正对着商场大门,几个人推门进来,冷空气从门缝间钻进来,冻得翟洋浑身一激灵。
他心一沉,匆匆赶到房间,里面除了哭闹的宝宝空无一人,甚至连一张纸条都没有留下。
或许是太渴望那一点温度了,翟洋竟不自主地往那家母婴店走去。
咬着牙付完账,翟洋刚准备离开商场,却被收银台旁边的一家母婴店吸引了目光。
“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搞得好像全世界就你们这一家店卖东西一样,好笑。”女人推着婴儿车拉着老公走出了商店,还不忘回头朝店员翻个白眼。
他打算在这里先待一段时间,等到自己攒够了钱再去别的大城市找份体面工作,只是离开衡彦书的日子并不似想象中那么好过。
“小洋,是不是宝宝拉便便了?”他冲着屋里喊了声,没有回应。
的话,黯淡的眼神像是洗净表面泥沙的珍珠,粲然发光:“真的吗?”
可是该发生的事就像命运里的必经之路一样,无论你怎么提醒吊胆,小心呵护,都抵不住时间的流转,躲不开也逃不掉。
“老公!你快看宝宝,好可爱哦!”一位新手妈妈兴奋地抓着一顶毛茸茸的熊猫样式的雷锋帽在宝宝头上比划,还不等老公接话,一边的店员就冲过来抢走了帽子。
这里是隔壁市底下的一个小县城,他几天前往县上的一家待遇和之前差不多的小公司投了简历。之所以选择这里,倒不是真的为了让衡彦书找不着,而是这里物价水平低——在走之前,他把衡彦书给他的钱都转回了他的账户,只给自己留了五百。
本是稀疏平常的一个上午,衡彦书刚买了下奶的猪蹄回来,想给翟洋熬个汤。锅刚煮上,就听见房间里的宝宝大哭不止。
最难受的是有次生病的时候,翟洋发烧烧得头晕眼花,连去医院的力气都没有,不得已给单位请了假,心里却在为这个月失去了全勤奖而滴血。他躺在床上,昏昏醒醒,梦见的都是衡彦书守在床边顶着黑眼圈照顾自己的模样。
每个月给父母打完钱依然那么窘迫,然而晚上不再会有香喷喷的饭菜等着他,交不出房租的时候也不会再也有人给他垫。
温馨的灯光下,年轻的父母推着婴儿车,给刚呱呱坠地的孩子悉心挑选日用品和过年的新衣服,夫妻间小声地窃窃私语,婴儿车里的孩子对着做鬼脸的店员笑得露出刚刚长出的乳牙...明明是很日常的画面,落入翟洋眼里,却像是被冰雪覆盖的洪荒之中,一点遥不可及的火光。
“半岁差不多,三个月戴嫌大,不过你要喜欢先买回去就是了,总会用得上。”
“小伙子,你穿这个真的太合适了,你看看,多笔挺,多帅气!”导购大妈连连称赞,说得翟洋耳根子都红了,只能硬着头皮买下。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问下...这个帽子,三个月的小孩戴合适吗?”
“嗯。我说到做到,不会再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