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祁言身上还穿着校服,不怎么干净,刚打过架,额角破皮渗出血迹,胡乱擦了几下。他刚从学校出来,被父亲骂了一顿,带到当地有名的剧院,坐在座位前方看一场舞剧。
最后的独舞,灯光追到那个人身上,像被透明灯罩笼罩的华丽美人,纤细、柔美、绚烂。沉浸角色肆意地流泪。一颦一笑牵动台下观众的心。灯光灭下去的瞬间,他倒在了台上,绝望地闭眼。
谢幕。
父亲在一片雷鸣般掌声里侧过头,剧院昏暗的灯光挡不住他眼里的赞赏,“我喜欢那个人。你愿意他成为你的妈妈吗?”
祁言没有回答,他看向台上正中央鞠躬的人,刚哭过的眼眸又着漾着笑意。
“要去说句话吗?”
“不了。”
祁言自己走了。
那时的沈君瑜已是小有名气的舞蹈演员,剧院外一幅巨大的宣传海报,被印上去的漂亮的脸——“沈君瑜”。
观众从剧院出来,人来人往,脚下步伐匆匆,偶有几人还在讨论刚刚的人物剧情,祁言一身并不干净的白色校服实在格格不入。无数的人从身边经过,祁言抬头望着那张海报。阳光下,沈君瑜被切成耀眼惨白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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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你。”
说这话时沈君瑜坐在他的对面,手里刀叉抵在半熟的牛排上,还未切下去,手指骨节也如人一般纤瘦漂亮。
祁言没说话,不可察觉地挑了下眉。
“白色校服坐在台下很显眼,脸上还有伤,像是特意从学校跑出来看表演的呢。”
太惹眼了。
就那么坐在台下,坐在祁正廷的身边,一眼就看到了。
祁言手指微微使力,刀陷入rou里。
沈君瑜性格好,交谈的时候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和有礼,说话耐听,倒是也很会讨人欢心,连祁正廷这样的人,也能轻松自如地面对。
比起一张冷硬定格的海报,还是鲜活的美人更让人觉得真实。
……更有侵犯欲。
祁言坐在祁正廷和沈君瑜的对面,盘中餐点逐渐冷却。他像个态度傲慢的闯入者,冷眼看着父亲和他的情人。
也是他心底的情人。
在他十八岁那年夏天来到自己的家。从父亲白色的车下来,管家拎着两箱行李上楼。
“祁言。”
路过花园时和一时兴起正在给灌木浇水的祁言打了招呼,一如既往地没有得到回应。
水喷洒出去在阳光下映出彩虹。
林叔跑过来把水管抢走,急忙让祁言去换衣服。低头一看,水全洒在衣服上,水滴挂在衣摆,还在往下掉。他没觉得shi,只是感觉一阵夏日清凉,凉意浸入身体里。
祁言闭了眼,整个人沉入水底。
被吞没的窒息感。
仿佛坠入无尽大海。世界都在水中一起一伏。耳边是混浊水声。视线里的一片模糊墨蓝,逐渐清晰拼凑成那张有着Jing致眉眼的脸。
“叩叩。”
如同被打断的拜礼。
祁言猛然从水中探出头来,水溢了一地。急促地大口呼吸。
“什么事?”他听到自己的语气并不好。
“少爷,先生和……”顿了一下,一时忘了该怎么称呼,“夫人在等您共进晚餐。”
夫人在等您共进晚餐。
听起来不错。祁言敛了下眸。
刚到祁家就有了新身份。不难看出祁正廷这明显的偏爱。
祁言蓦地想起多日前祁正廷问自己的那句话,他还没有回答。
我喜欢那个人。你愿意他成为你的妈妈吗?
——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