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生,很软……”
严在芳的喘息低声,随着陆海名浮沉。他嗅到陆海名的气息,双臂便毫不迟疑地抱过去。他发觉自己是顶缠人的,平时遮掩,如今却无处可躲了。
他不必躲。陆海名吻他,压着他的肩膀,不许他躲。陆海名乖张,在他羞得不肯抬头的时候,喊他的名字,喊他在芳。
“呜……海名、呜……”他的头脑混沌而迟缓,漫无目的的、久违而深刻的快乐,教他反复呼唤眼前人的名字。
十一、
他仿佛见过如此的晨曦。从滚花玻璃外头,暖而红地浸入,在屋内漫开,将他包围起来。
他曾有许多的清晨这样醒来,伴有少许甜蜜的迷茫。他没有戴他的眼镜,故而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以为枕边的人是那个杨良辅。然而这种恍惚并未给他喜悦,他摒去,并在短暂的思考中,回忆另一个名字。
严在芳下意识地去抚摸眼前模糊的影。
眉毛浓而黑,睡得乱了,因此严在芳拂过去的时候,听见他低低地哼了一声。
是他。
严在芳在枕头里微笑,是海名。
然而陆海名并不睁眼。他还年轻,是很贪睡的。尤其是昨晚他很下功夫,因此愈发地贪睡。他抓住严在芳的手,将他整个人拖曳进了怀里。他不晓得是在说醒话梦话,声音黏而哑:“睡吧,在……”接着呼吸起来,嘴唇抬不动了。
严在芳的头顶骤然抵上了陆海名的下巴。他从未试过这种姿势,被陆海名整个儿地抱在怀里,脸颊靠着他的胸膛。
其实严在芳从前喜欢抓住身旁人的腰,或者手,抑或去触摸他的身体,以此来作为证明,证明他是处于一段爱情关系中的。然而杨良辅长久以来令他反复的失望,使得他这个习惯也磨灭了。
但清晨的懒散与朦胧给予严在芳一些不怕羞的胆量。他顺着陆海名,脚趾蹭过去,抬起手,抱着陆海名的腰,鼻尖碰一碰陆海名的手臂。陆海名的气息扑过来,令他有些愉悦的疲倦,不晓得是日上几竿的时候,又阖上了眼睛。
待到陆海名醒时,屋外的家雀已散,渐有车水马龙声响。
他这是大醒,侧躺着抻背,打个漫长的呵欠,接着蜷起来,下巴蹭一蹭严在芳,小声笑他,手臂却并不松开:“哈!先生,醒得真是晚啊!”他闻一闻严在芳头发的香气,是他昨晚帮先生洗的。这香气令他觉得富于生活气息,使他快乐地臭不要脸:“我抱着先生睡觉,是不是很舒服啊?”
严在芳不和他辩驳,只在他的怀里微笑,接着慢慢地回答他:“是呀。”
严在芳如此地坦然,反倒令陆海名有些招架不住。他低下头,去找严在芳的眼睛:“先生还在睡吗?”
严在芳的眼皮抬起来,冲他眨。愈眨,这眼睛就愈弯:“我没有睡。你不信吗?”
他眨得陆海名的思绪飘忽,头晕脑胀,末了舌头一紧:“我当先生会骂我,讲我不晓得廉耻呢。”
严在芳的脚背轻轻地摩挲陆海名的小腿:“有话须得直说,”他这时候仿佛又有了年长者的游刃有余,不是昨晚的犹抱琵琶了:“不是你和我讲的吗?”
陆海名重重地一咽唾沫,将严在芳搂进怀里。他终于领会的结尾中,某位男性何以要将女主角抱起来,转了圈儿地亲。
他也想。
他在面红耳赤之间,结结巴巴地开口。
他仿佛是怕严在芳身如露水,太阳再高,就要不见了。
“待我毕业了,我就去做拳术教练。”这愿望顺理成章,“然后就和先生到处去游山玩水,哪里都玩得遍了,我就回来,开拳馆。”
严在芳听完了,倒像是在认真考虑。接着声音他闷闷地,从陆海名的胸膛旁边传出来:“好啊。那么拳馆叫什么名字呢?”他在陆海名的怀中轻轻一蹭:“陆海名大拳馆,如何啊?”
陆海名没料到严在芳的心思这时活络起来,竟是很会拿他逗闷子的,一时间抱着严在芳,也不好意思:“先生,别笑我呀,我但凡说了……”
就一定要办到的。
陆海名这个著名死心眼,就在此时、就在此处、就在怀抱着自己先生傻笑的情状下,悄然立志了。
他还有足够丰富的一生,用来书写给眼前人漫长的情笺。
或许这亦是十年后,陆馆长长身直立,拉着严在芳看拳馆的匾额时,脑中回忆起的一件小小轶事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