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罢了,何必规矩这么大呢?”
端慧轻轻在徐砚秋身后拧了一把,揶揄地问:“你这是怎么,又吃了满堂红了?”
徐霜年作为同行者,必然更清楚内情,她都这样说,众妾心里又是一沉。嫡小姐一向沉稳端庄,反观这番邦舞女所出的三公子,平日只会变着法儿撒娇卖乖,这才得了几分宠爱,今日看来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想必那种轻浮浪态惹恼了皇帝,还连累侯爷其他子女。而霜姐儿无辜受累还主动帮三公子说情,实在让人感佩。
砚秋老脸一红,喏喏无言。原来他不敢违背父亲命令,家宴虽换了新衣裳,却依旧不曾着裤,水榭四面帘子卷起,微风一来他的下身就凉飕飕。
这是不由分说又给他添一罪名,已经上升到犯大错被管教还敢怨恨父亲了。
他上前两步,乖顺地跪在父亲脚边,费力地在眼眶中蓄了两包要掉不掉的眼泪,做出十分怯惧不敢言语的怂样。
薛意匀见状,心中顿时发酸。凭她与长公主与众不同的情分,再加上养女徐霜年是君侯元妻所出,也没见长公主对霜姐儿这么亲近,凭什么一个早逝舞姬生的哥儿就如此受宠?
她这话看似开脱,却有几层深意,第一,徐砚秋在天子面前犯错,虽然皇帝没有“深怪”,但也落了坏印象,吃了责罚。第二,他无生母管着,所以教养不好,行止有失。这对于大周的闺中儿女来说,实在是十分严重的指责。这里闺训苛刻,且崇尚家族一体。先帝时有位贵女御前大不敬,惹得龙颜大怒,于是被问责。家族里所有未出阁的哥儿姐儿都因此挨了通堂板子。他们的母亲,还有嫁了人的兄姐也被各自夫君痛责。更严重的是,此事传遍京城,往后族中子弟说亲也只能降等。
全场都安静下来。一人事小,牵连无故的兄弟姐妹事大。薛氏说得模糊,却更加引人遐想。长宁侯有多得势,无人不晓,天子不给面子地责罚他的爱子,想必事情小不了。何况侯爷一向最惯着秋公子,此次一回家就把他拘在书房亲自调教,吃饭也冷言冷语没有好脸色……
她轻摇白玉团扇,向徐砚秋笑着招手:“秋官儿过来,坐母亲身边。”
他爹一派高冷,仿佛没看见这个儿子,任他当众罚跪,长公主也隐了笑容,团扇放在膝上,一副不知内情但感觉有点棘手的神情。
长宁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不打算解围。薛姨娘早上派丫鬟探听动静,就知道这小子被君侯重罚,印证了自己昨日从养女那里得到的消息,赶忙抓住机会捅破。她“凑趣儿”似的说:“君侯管教子弟也太严厉,秋官儿虽在温泉行宫犯了错,好在皇上不曾深怪,还得念在他从小没娘,又体弱面薄的,已经吃了责罚,回家就别再计较了。”
薛氏与她一唱一和,接着劝解:“正是这个理儿,你这孩子平时最乖觉,怎么现在不说话了呢?侯爷责罚你,说明还是在意你的,你心里别怨他。”
徐砚秋往旁边一指,煞有介事地解释道:“可不是儿子哄您,您瞧,这些秋海棠昨日还在盛开,今天都把花苞儿合上了,可不正是自愧不如,所以羞见母亲?”
席间的男妾女娘们也都附和着夸赞长公主风姿卓绝、三公子嘴甜讨喜,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徐砚秋落落大方地坐过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尊贵的侯府主母,黑白分明的杏眼先把人打量了一番,只见公主云髻高挽,珠翠琳琅,缥碧潇湘裙迤逦拖曳,似把春江水披在身上。端慧的容貌尚算清丽,但眉宇间一股逼人贵气和天家威仪,把他爹的满院娇花都衬得黯然失色。
另一边的邵姨娘向来巴结得宠的薛氏,马上狗腿地添柴加火:“秋公子,不是我说,君侯是真疼你,这样也不过管教一二而已,听闻从前那个见罪于先帝的王氏女最后被发
长公主嗔怪:“你总瞧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砚秋歪头一笑:“多日不见,母亲又年轻漂亮了许多,儿子才忍不住多瞧瞧!”
徐砚秋在心里给这一大一小两个绿茶婊鼓掌,脸上还要强装愧疚惶恐,一言不发地低头盯着地面,感觉整个人好分裂。
徐砚秋马上收到了好几位侍妾怨恨嫌恶的目光。
他一般默默忍着被人拿眼刀子戳的不适,一边还要配合亲爹的恶趣味,帮他演完这场戏。
薛氏和养女徐霜年对视一眼,二人心中更加笃定和得意。
霜年一脸隐忍不满又大度地劝说:“三哥那天也不是有心冲撞皇上,父亲别再生气了。不过三哥你以后也该谨言慎行,须知兄弟姊妹俱为一体,一人过失,全族都要受连累啊!”
海棠闭合是因为上午积云遮盖阳光,可端慧长公主作为爱打扮的女子,自然格外喜欢别人奉承她的外貌,听了这话更加心花怒放。长宁侯也跟着弯了一下唇角,他家这位哥儿日后进了宫,根本不用费心争宠,只要待皇帝也像在家的样子,绝对圣眷优渥。
少年玉色脸庞上笑意流转,神态天真又狡黠,长公主心生爱怜,挽着他的手臂将人拉到跟前摩挲脸颊。“让我看看你的嘴是什么做的,怎么专爱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