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娴不想吃这顿饭。
完全没必要。
她相信贵人事忙的简弘,应该也觉得没必要。
成年人口头上的邀约很多时候都是客气、礼貌,让场面维持的恰如其分的好看。
更何况她着实厌倦跟业主、雇主之流在饭桌上交流业务和不存在的情感。
早些年她还挺稚嫩,傻得可爱,为了一个破单子什么饭局都参加。
人家看她年轻貌美,更看清她对业务的急迫,咸猪手早早在酒精下酝酿好了。
到那时要撕破脸,就太难看了。
慧娴吃了几次亏,有一次忍无可忍把酒水泼到那张油腻猥琐的猪头脸上,那人当场给了她一耳光。
一巴掌扇得慧娴眼冒金星口角流血,面对男人的破口大骂,她突然就醒悟过来。
西北刚好在旁边招待,匆匆赶过来,差点跟人打起来。
慧娴死死地拽着西北,西北正在争取升职,这时候跟人打架闹进局子里,前途堪忧。
不知怎地,她脆弱、焦虑和日夜围绕的恐惧,突然间化成扉粉,然后迅速重组。
都没用,什么都没用。
担心恐惧都没有,缺乏安全感也没用,缺钱带来的人格低位也没用。
因为于女人来说不光彩的从前,父母、朋友亲人嘴里的人生污点,通通都是没有用的桎梏。
谁叫你一时为爱情冲昏了头任人安排?又听前夫的话到暂停学业夫唱妇随南方来捞金?
都是咎由自取。
但凡你表现得越可怜,人家只会骑在你头上狠狠地羞辱你。
想起来也好笑,慧娴拽住了发狂的西北,把他塞到包厢外。
转过头来,重新开了一瓶白酒。
她对那猪头道,白老板,是我太年轻太冲动,也太不懂事。
当着您众多朋友的面,给您赔礼道歉,自罚三杯。
哦不,三杯怎么够?
那就半瓶,您看可以吗。半瓶不行,一瓶总赏脸吧?
高浓度热辣的酒水干下去,慧娴的肺都要燃烧起来,酸水来来回回地在胃部和肠道中逆转。
她的精神让她强撑着安稳地坐下,这时候走了像什么话?
还是可怜。
一定要坐到桌上残羹剩饭、酒净人散。
大家都热闹不起来了,很奇异地乖觉地陪着不愿就此罢手的小姑娘。
慧娴笑眯眯地又干了半瓶,道白老板,很感激您给我这个机会。
这样吧,这单就免账,一定按照您喜好做到您满意为止。
哪里干不好,请务必指出来。
她就顶着那张已经肿胀青紫的脸,不要脸地坐在白老板身边及至结账。
结完账的那个肥壮的家伙倒委屈起来,好你个小卫,算我见识到了。
别人还以为我专门欺负女人。
慧娴心道难道不是?哇地一声吐出来,吐得那人满身。
白老板也不计较了,挥手叫西北带她走。
后来单子也做了,猪头还成了她的社会大哥,还给她介绍其他的业务。
当然了,那些都是老黄历,只不过是让慧娴搞清楚自己的业务属性。
室内设计又不是公司对公司的大单,搞好专业才是重点,而口碑是重中之重。
面对简弘的邀约,慧娴千篇一律地回应:不用了简先生,太打搅你的时间。
又道已经跟朋友约了晚饭。
简弘便一直没讲话,他好像不太擅长跟人油滑交际。
直到两人到了停车场,慧娴还是有些尴尬,自己灰蒙蒙的二手大众跟幽蓝的高配保时捷挤在一块儿。
整个停车场空荡荡地,他是怎么地非要把车停这里来?就像披金戴银的老财主身边伴着一位灰头土脸的长工。
右边就是老粗一根的水泥称重柱,她得等着男人把豪车先开出来,免得把人宝贝给蹭到。
简弘流畅挪车,直给横到大众跟前,言简意赅道,上来,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