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何人?胆敢私闯王府后院!”
肖南回瞬间惊呆了。
那感觉好似看着平日十里八乡都有名的聪明人,突然冲进茅房去吃屎。
薄夫人对此毫无察觉,她身后那一众人也毫无察觉。
“我也知道这孤男寡女的事情传出去难听了些,只是你若再不报上名来,我便只能差人将你押了送去官府,到时候不论你家是哪门哪户脸上都不会好看。阙城天子脚下,此处又是王府地界,今日家宴贵客众多,形势不比以往。你莫要怪我苛刻,要怪就怪你不该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将飞。”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少见地透出一股厌烦,像是夏日里被蚊蚋惊扰到一般。
“什么声音如此聒噪,替孤瞧上一瞧。”
薄夫人那向来坚挺的颧骨险些因为那一句话而挂不住脸上的rou。
聒噪?
薄夫人的理智被那侮辱性的字眼摧毁了。她丝毫没有留意到那男子的自称。
对方话音未落,一名紫衣内侍官已从檐下Yin影中走出来,细白的面庞上一团和气。
他低着头、小步走到薄夫人面前,离得只有半步距离时才停住,随后抬起头、仔细盯着那张表情有些扭曲的脸瞧了瞧。
“回陛下,是烜远王侧室、萧山薄夫人方才在说话。”
陛下。
就这两个字,已经足以让薄夫人明白她今日这盘棋的结局了。
她甚至不会知晓输赢的结果,因为她的棋盘已被人掀翻在地、黑白溃散了。
今日之事是如何被撞破的?皇帝为何会在这里?那肖家的低贱种究竟同皇帝是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不会有答案了。
“妾叩见陛下。妾不知陛下身份、言出不逊,还请陛下恕罪!”
她姿态柔弱地匍匐在地,尽量伸展着自己的腰肢。但她已经很多年不行这样的大礼了,腰肢也早就因为养尊处优而显得僵硬赘余。
“皇叔来了。”
王爷?薄夫人心下一阵狂喜,面上却显出几分更加凄苦的神态来,转头望向自家夫君的面容上,写满了凄惨和委屈。
然而平日里谦和有礼、对她从来温言细语的那个人,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皱着眉立在石砖的尽头。
烜远王夙彻的目光微微扫视全场,几乎便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前来赴宴,未能远迎......”
“是孤心血来chao,想要与肖营卫在此密会......”皇帝的声音似是无意般顿了顿,随后才慢条斯理地继续道,“谈论军机要务。担心隔墙有耳,便自作主张借了房间一用。皇叔可会恼我?”
“臣不敢。”
“皇叔何必生疏?我们多年未聚,正好借此机会聊几句家常。”
对方话一出口,夙彻便已明白其中深意。
这是要清场准备算账了。皇家颜面不能不顾,但该做的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他从来都是那样的性子。
夙彻没有多言,只给了一个眼神,那一院子不知从哪里来的看客呼啦一下子便散了个干净。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院子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恐怕不是谁都能旁观的。
薄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她不信。烜远王还在场,就算是皇帝,难道还能在她儿子满月酒这一日、当着王府主人的面将她杖杀了不成?
“陛下,今日之事需得明察,如今天色已晚......”
果然,她的夫君要帮她说话了。
薄夫人内心欢喜、已徐徐起身,那毫无起伏的声音却似乎知道她所想一般再次响起。
“既已入夜,上灯便可。通明之下,是非可辩。”
屋内那盏油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夙未的手指轻轻勾起那提把,另一只手从单将飞手中取过火折,将那萎缩在灯油中的灯芯点燃。
火光半明半灭起来,片刻功夫后,一股类似花香的浓烈气息便四散飘出。
肖南回一闻到那熟悉的气味,瞬间便明白了什么,目光落在那油灯上。
那盏油灯被他轻轻放在地上,照亮了其下那方地砖。
她这才发现,那块石砖上刻着一朵周正的梅花。
“跪下。”
帝王的声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却比任何怒叱嗔骂都要可怕。
薄夫人咬紧了下唇,似乎还想挣扎片刻,可膝盖却率先出卖了她,牢牢叩在那块石砖前。
薄夫人的眼死死盯着地面上的那朵梅花。石头上的梅花无声开放着,虽然没有香气,但也永远不会凋谢。
今夜吹的是东南风,她跪在下风口处,满鼻满口都是那股油灯中飘出的香味。
她太熟悉那股子味道了,只闻到一点便开始焦虑心烦起来。
她试着屏气,可也无法一直不呼吸,脖子因为用力而爆出几根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