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南回的思绪却在这一瞬间飘远。
如果,她是说如果。
许睿那一晚确实已经死了呢?
她突然回想起那晚的一些细节。
她跟在那盏摇曳的宫灯后,似乎鼻间总是闻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腐臭味。当时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毕竟皇家行宫,怎可能有腐败之物?可如今想起,却突然有了不可思议的答案。
她那日根本不是跟在一个活人身后,而是跟在一具死去数日的尸体背后。
思及此处,她突然涌上一种战栗和恶心的感觉。内心深处的疑虑像落入水中的墨迹一般扩散开来,肖南回感觉到自己对常识的某种认知正被又一次打破。
就在此时,夙未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除去你斩其手臂留下的痕迹,这具尸体上可还有别的外伤?”
“倒是有一处,不知算不算得上。陛下需得离近些才能看清。”
丁未翔端起烛台靠近那尸体另一侧的手臂。
烛火下,那根肿胀的手指尖上,赫然有一处不起眼的黑点,瞧着像是不小心扎进手指的一根刺。
“这是什么?”
“属下不知,那验尸的仵作也说不清。兴许是某种毒物或是虫蛊留下的痕迹,属下已遍请宫中Jing通此道之人查看过,但无人可以道出一二,遍查典籍也无医书记载。”
“等下。”肖南回突然出声,随即看向身边的丁未翔,“我记得那日长宓台祭典时,有个站在人群中摇铃铛的人,那人的画像你现下还留着吗?”
丁未翔立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
“还有一张。”
“你可有拿给陛下看过?”
“刺杀之事尚未有定论,那画像也不过是路边一个算命先生随手画下的......”
“拿出来。”肖南回急声打断,一时顾不上丁未翔的反应,“拿出来给他看看。”
一种说不出道不来的直觉在她脑海中的碎片间牵线连接,隐约勾勒出这背后真相的轮廓,她想要看得再仔细些却又无从下手,只能凭着感觉抓住其中一二去验证。
丁未翔的目光与她相对,似乎在考量她话中那份急迫的缘由,一旁夙未却已开口道。
“无妨,一张画像而已,便拿来看看。”
主子发话,丁未翔只得掏出那张皱巴巴的通缉画像。
“属下曾拿此画像在焦松县城内外百里展开搜捕,最终却一无所获,故以为此画像可能同那凶徒有所出入,便没有第一时间呈给陛下。”
夙未没有开口,只沉默地接过那张纸。
薄薄一张纸被他捏在手中,烛火的映照出的光在其中跳跃,连带着上面勾勒的人像也似鬼影一般扭曲起来。
肖南回紧张地看着他面上的反应,然而此人从来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也实在看不出什么。
丁未翔在一旁已经有些不耐烦,但被肖南回一把按住,而夙未已将画像放下。
“画得确实有些潦草,但也算传神。”
肖南回连忙追问:“那陛下......是否见过此人?”
夙未停顿了片刻,随即吐出了一个名字。
“邹思防。”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似巨人手腕将肖南回内心的一块巨石复位。
一人认错、两人认错,总不至于第三人仍然认错。
她的推断没有错,那日混迹长宓台下人群中的那个影子,就是邹思防。
丁未翔忍不住出声提醒。
“但是那日在白耀关的沼泽中,邹思防已经死了。”
“可许睿也死了。”肖南回的声音渐渐笃定,她鼓足勇气将心底的推测说了出来,“如果邹思防同这许睿一样,死而复生了呢?”
这个大胆而可怕的推断令整间密室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生死有命,究竟是谁人想要逆天改命?
又或者是那仆呼那口中的神明作祟,Cao弄鬼神颠倒人魂?
“人死不能复生,鬼神亦无办法。”夙未的声音在她耳畔沉沉响起,“不过此事确有蹊跷,孤记得在霍州的时候,是那瞿家的小子治好的邹思防。”
丁未翔点点头:“正是。”
“传孤密令,速往晚城瞿家寻瞿墨前来,就说是......”他顿了顿,随即说出了那个已经几乎快要被人忘记的东西,“就说是秘玺出了岔子,要他前来查看。”
“是。”
丁未翔俯首领命,帝王的声音随即再次叮嘱道。
“此事需得隐秘,不得惊扰他人。”
苏合香的味道混合着腥臭在鼻间形成一股诡异的味道,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事实就快要遮掩不住、一股脑地冲出来。
一阵Yin风吹过,墙壁上的火把扭曲地抖动起来,肖南回跟着打了个哆嗦。
在四周晦暗的光线下,她几乎有种错觉:
那根垂在白布外、已经发黑的手指,似乎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