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南回眨眨眼,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仔细打量起来。
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子,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长衫,似乎是大人衣裳一般。
他的脸冲着墙壁的方向,似乎是在熟睡,整个身体却十分僵硬地维持着一个姿势。也难怪如此,他身下的那张石床实在太过狭窄,只要稍有偏移便会掉下床来。
正想着,那孩子身体一抖、似乎做了噩梦,随即便失去平衡从石床上跌了下来。
她吓了一跳,眼睛和那孩子惊醒的脸瞬间便对上了。
那是一张稚气的、还未长开的脸,唯有那双狭长的眼睛已有些初见端倪,目光流转间像是含着一汪水,四周的黑更衬得他的皮肤明晃晃的,那是一种常年见不到阳光的苍白。
真是个漂亮的男娃娃。
男孩眨眨眼,清明渐渐浮上眼底,他在地上坐了片刻便站了起来。
“喂。”
那孩子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径直走到角落里。
看不见她吗?
她不死心,又跟在后面凑了过去。
男孩坐在角落的一处石板上,打坐的姿势甚是标准,他面前摊着一卷经书,破破旧旧的,瞧着有几分眼熟。
然而更眼熟的还在后面。
当看到那孩子手腕上的东西的那一刻,肖南回整个人一懵。
那是一串形状略有不规则的珠串,在那还未长成的手腕上显得略有些宽大。
那样珍贵、稀罕、又奇特的东西,这世间应当不会有两样。
她又仔细看那孩子的眉眼,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她这是......在那人的梦里吗?
男孩点上一盏油灯,开始磕磕绊绊地念着那经书上晦涩的文字,一念就是大半天。
她贴在那经卷上面仔细瞧那鬼画符一样的文字,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个名堂来,她从起先的困惑到好奇,最后在这催眠般的念经声中昏昏欲睡。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睁眼一看,头顶的星空已变作白日,而那孩子也不在经卷前了。
四周光线亮了些,她发现周围环形的墙壁上实则嵌着一圈旋转的石头楼梯。上方隐约有人声传来,她顺着石阶盘旋而上,便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一处石头开出的洞口前,而那人声便是从洞外传进来的。
仔细听来,说的都是些国策国论,甚是无趣。而他听得倒是专注,时不时地还要回答对方的提问。
她凑近了、使劲往洞外面瞧,可外面一片刺眼的亮光,她只模模糊糊看到半截人影坐在那里,脖子往上便都看不到了。
什么传道受业解惑的鬼老师,连个脸都瞧不见。
她暗自嘟囔着缩了回来,想顺着那石阶往上爬,然而爬到尽头才发现,那处天顶的小窗于她依旧遥不可及。
什么天成右将军?生前陪着亡命天涯,死后还要陪着地下坐牢。她那百两黄金拿得实在不划算。
抬了抬眼皮,肖南回发现那洞口有人推进一张装满Jing美食物的托盘,什么花雕醉虾、时令鱼脍、酿四宝,各个都是掐头去尾的尖货,就连汤汤水水和下酒的小菜都做的Jing致好看,怕是不输御前。
哟,吃的倒是不错。
她伸出手想去抓个酪酥,一抓一个空,只能郁闷地蹲回原地,看着别人吃。
男孩吃得很慢,一样菜只夹一点,最后将筷子摆回原位,连着那个托盘一起推回到洞外。
她想起传闻中帝王家的规矩:每日用膳不可贪食,不可有一道菜肴吃尽,也不可有一道菜肴未动。总之就是个折磨人的吃法。
一天到晚只吃进这么点东西,又不见天日、连个大一点的活动空间都没有,任谁也长不出个壮实魁梧的样子。他真的是皇子么?不会是先皇找来的什么影子替身罢?
肖南回的脑子里蹦出无数个话本折子里的故事。什么狸猫换太子、偷龙转凤、影子与真身的故事,自娱自乐地想了一遍,天色不知不觉又暗了下来。
男孩又回到了他的石床上,就像她刚来到这里时一样。
日升、日落。月新、月残。
男孩整日都重复做着一模一样的事情,她便一直在角落里看着,无聊到数着墙壁上的砖块。
直到第三天晚上,她看到那男孩似乎又做了噩梦。
那具小小的、瘦瘦的身体连蜷缩起来都做不到,只僵硬地冲着墙壁,薄薄的衣衫勾勒出他背脊的形状,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她在他的梦里看见他在做梦。
这感觉,有点神奇,也有点触动她的心。
她还没见过这样的皇帝,所有脆弱都袒露无遗。
虽然知道对方并听不见她,她还是忍不住走上前,轻轻叫道:“喂,醒一醒。你做噩梦了。”
下一秒,男孩居然睁开了眼。
他似乎在看着她的脸,随后慢慢坐起来。
肖南回觉得有些诡异,后退了几步。谁知男孩也起身走了几步,正正好好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