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树在这一阵热闹中醒来。
君景逢坐在她床边。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看向君景逢的双手。
见他这次没有再翻出她珍藏的话本,偷偷松了口气。
她打了个小哈欠,耷拉着眼皮仍然十分困倦,仍强撑着Jing神,对君景逢笑了笑:“还好赶在除夕夜睡醒了,今晚我陪哥哥一起守岁跨年。”
君景逢揉了揉阿树的头发,“我让厨房备好了馅料,待会儿你起床,我们一起包饺子。”
兄妹俩谁也没提,阿树这次睡了足足一个月。
可是睡了这么久,女孩醒来后,依旧一副Jing神不足的模样。雾蒙蒙的眼中满是困倦疲乏,脸色比窗外的积雪还要白,单薄的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待兄妹二人一起包完饺子,又吃了团年饭后,已是深夜。
前些日子,碧隐岛下了一场大雪,如今积雪还没融化干净。
万籁俱寂,只有漫天繁星熠熠生辉,照耀着院落中的雪堆,反射出漂亮的银色光芒。
阿树坐在屋内的摇椅上,枕着身边君景逢的胳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身旁的小火炉煮着茶,咕噜噜地冒着泡。
一直到子时的钟声敲响。
“新年快乐,哥哥。”
阿树仰起头看向君景逢,星眸灼灼,比天上繁星还要璀璨。
她今日穿了新裙子,也特意梳了一个繁复的发饰。
赤红锦缎长裙上用金丝绣满了锦绣祥云纹,腰间坠着两颗玲珑金铃,稍微动作就有细碎的金玉碰撞的声响,十分悦耳动听。
乌发如云,鬓发间斜插着一根银点翠镶白玉玛瑙簪钗,眉间还仔细画了花钿。
目似横波,举手抬足都堪称绝色。
少女粲然一笑,世间万物都近乎黯然失色。
她笑着说:“祝愿哥哥吉祥如意,平安顺遂,长乐无极。”
君景逢也难得地弯了弯唇角,柔声道:“新年快乐,阿树。”
阿树今日醒来后一直气色不好,到了现在才勉强打起一些Jing神。
君景逢将阿树的疲惫看在眼里。
现在守完了旧岁,刚想劝她去床上休息,却忽然看见女孩嘴角一抹猩红。
血痕顺着唇角缓缓流出。
阿树抬起头。
对上君景逢称得上惊慌失措的神色,下意识伸手想将唇角的血迹抹去。
她一直以为自家哥哥是面瘫,从来没见过他脸上有这么多表情。
阿树勉强压住满腔血腥味,试图张口安抚哥哥,“我没事……”
可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呛咳了一声,血迹甚至溅到近处君景逢的脸上。
阿树呆愣了一秒,伸手想擦去自家哥哥脸上的血迹。
君景逢像是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握住阿树的手,将她抱起身放在床榻上。
随即立刻转身打算去拿药,却被阿树拉住衣摆。
“别去了哥哥,再多陪我一会儿吧。”
这次阿树醒来的时候,耳边就传来胖桃的提醒声,说这具身体可能撑不过今晚了。
如今已经熬到了子时后,阿树也算是心满意足。
新的一年开始了。
君景逢心里也知道,妹妹的身体的确到了尽头,任何灵丹妙药都无法再救回她。可他哪里愿意如此轻易地放弃,仍试图找寻新的办法。
但此时看着床上小姑娘苍白的脸,眼里带着隐约的哀求和期翼。
君景逢沉默半晌,只能如她所愿。
君景逢坐在床榻边,将妹妹抱在怀里。
阿树自觉地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小脑袋在君景逢的怀里拱了拱,仰起头看着他:“这些年真的很开心了,哥哥。”
她握住君景逢的手,笑眯眯地缓缓道:“我见过山林河海,纵跨江湖人烟。我还记得儿时你带我去大漠看日出,你还采了雪山顶的冰莲放在我床头,西洋舶来的玻璃也很新奇,木工叔叔打造的木鹊,我前些日子终于学会了。”
只可惜没时间做一只木鹊,去给小绿娥作伴。
阿树又咳了一声,侧过头,状似无意地抹去唇角溅出来的血迹。
声音愈发微弱。
仍然带着几分笑意:“我很满足,我真的很满足了。”
君景逢沉默地握住阿树的手,抱住她的胳膊紧了紧。
他低下头,像小时候那般,轻轻吻住怀里妹妹的额头,动作轻柔温和,像是对待最珍视的瑰宝。
“……很抱歉不能陪你更久了,哥哥。”
最后一声叹息落下。
只余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之后,窗外朝阳初升。
抱着女孩的男子才微微动了动。
怀里的身体已经逐渐冰凉,曾经柔软的肌肤也变得僵硬起来。
君景逢最后在阿树的额头落下一吻,缓缓起身,动作无比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