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树只觉得脸越来越烫,她分不清心里那股和欣喜感混杂在一起的情绪是什么,只能深深呼气,一口灌下醒酒汤,猝不及防喝急了,又呛得直咳嗽。
烹云连忙轻轻拍着她的背,递上手帕。
“烹云,你看过宫外的花灯吗?”
醒酒汤果然又苦又提神,一口猛喝下去,顿觉冷静了不少,转而又饶有兴趣地和烹云聊天:“比起除夕时宫里绘制的宫灯,哪个更好看?”
烹云挂起床纱,笑着摇了摇头:“奴才自幼进宫,早记不清宫外这些景象了。”
“不过我还没有在夜间出过宫,白白错过这次机会也挺可惜。”阿树虽然还有些头昏,但出宫玩耍实在是太诱人了,她努力战胜懒惰,爬起床更衣梳洗。
因是要出宫,阿树换下繁美华贵的宫装,挑了件水红缎面绣绀色山河景的齐胸襦裙,用丝带在发间绾起花苞的形状,将新摘的茱萸枝斜插入发鬓。
昭阳帝陛下知道小姑娘爱美,特意给她寻了一面等身高的方镜,搁放在黄花梨雕桃源记图的镜架上,边缘还嵌了金丝银缕和各色珠宝,显得奢华无比。
方镜比寻常铜镜都要清晰,阿树梳妆完后,捧着脸在镜前自我陶醉,凑近镜面观赏眉间新贴的花钿,一旁煮雨试探地提醒:
“方才顾琴师说,您邀他今夜同游长安街。”
“?”
本来都忘得差不多,现在又提起顾锦之,阿树脸又有些发烫。
她虽然对男女之事还不算太清楚,但平日里偷偷看的话本里经常写约会的故事。书生和小姐在良辰佳节相约月下,许下两情相悦、情定终身的誓言。
本朝男女大防不似往朝严苛,“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是少年少女含蓄婉约的示爱方式,灯市同游更是有情人缠绵细语的好时机。
顾锦之此人,面若皎月,目似晨星,举手投足风华万千,容姿行止皆可入画。阿树每次见到他便文思泉涌,能想出千幅画卷来描摹他的风姿。
但阿树再任性妄为,也知道自己不能随意给外男画像。
她忽然灵机一动。
燕朝桓不同意让顾锦之进宫当太监,那让他当面首呢?
大皇姐嫁人后养了四个面首,她上次进宫赴宴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坐在她身后为她斟酒,面容极为俊俏,比她的驸马看起来顺眼多了。
阿树想了想,又有些迟疑。
在她看过的那些话本里,相比多情风流的郎君,她更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结局。
有情人终将喜结良缘,临窗yin诵,对镜梳妆。端的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欢喜大团圆,过着神仙眷侣般惬意怡然的生活。
但她是肯定不会让顾锦之当她的驸马的。
哎,左右为难,再说吧。
“殿下醉酒熟睡,奴才也不好同您确认他的话。所幸顾琴师为人和善,不曾为难奴才。他自下午起一直在偏殿候着,等您醒来再做商议。”煮雨话少,此时难得为旁人美言几句。
看来顾锦之这般容貌风姿,谁瞧见都心生好感。
“既然答应了他,本公主也不好失约。”阿树心里起了招他做面首的念头,就更想同他单独出去玩。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抬了抬下巴,打算一本正经支开两个侍女:“过会六木在暗处跟着我,你们二人出了东华宫门后不必相随,自己去逛逛,注意安全便可。”
六木武艺高强,隐在暗处不会打扰到她和顾锦之逛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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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过后,天色渐黯。
夕阳半挂在层峦的宫墙外檐,殿门前灯笼亮着盈盈烛火,树影婆娑在微风里飘曳,青石板路上映着一袭长身鹤立的影子。
煮雨疾步走至宫门,提前将手中的锦缎披风交给一木,又转身扶阿树上辇。
在众多皇子公主中,只有昭和公主有在宫中乘辇的特权。皇帝素来心疼她身体弱,愿意将大昭国最好的东西都赠与她,只求她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阿树跨过门廊,抬眼瞧了一眼等候在宫门旁的顾锦之,发觉他竟也换了件衣裳。
水红色广袖长袍映在烛火里,夜风吹起飘逸的衣摆被腰间玉佩压下。身形傲然挺立,丰姿如仪,皎白月光倾洒在他朗逸深致的眉眼间,柔和温润如玉。
第一次见顾锦之穿红色。
似仙人染了凡尘世俗,平白沾染了些许烟火气。
和话本里说的不太一样啊,阿树默默地想着,话本里描述的翩翩公子都是穿白衣的,反倒是狐狸Jing怪喜欢穿红衣。
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
阿树见惯了昭阳帝后宫的各色美人,得出这个道理。
不过,顾锦之穿什么都好看。
阿树素来喜欢欣赏美人,此刻只觉眼前美人的容颜比天边晚霞还叫人目眩。
穿红衣也好,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
阿树看了眼宫门前等候的玉辇,忽然改了主意:“现在天色尚早,清商陪我去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