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瞅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瘪了瘪嘴,“挺好跟相安无事是两码事。”
慕月笙笑了笑,置若罔闻。
也不知是酒意催人,还是一时兴起,文玉掀帘瞧了瞧外头的光景,见这里离燕雀山很近,便推搡着慕月笙道,
“允之,今夜月朗星稀,不若你装作远归旅人,去书院探一探香闺,腊八已过,书院散学,她定是清闲得很,没准瞧见你便高兴....”
慕月笙闻言神色微动,一贯清冷的眉梢如有春光驻足,竟是掠过一丝难有的悸动。
亥时初刻,慕月笙的马车缓缓抵达燕山书院。
月色将山门前的广坪照得白亮,薄烟微笼在山腰,将一应翘檐脊兽给遮掩,偶有燕雀从云雾中穿梭而过,叽喳一声,为夜色添了几分生气。
书院静得出奇,恍若无人。
文玉打着酒嗝,将清隽秀逸的年轻阁老给拖下了马车。
慕月笙不是踟蹰的性子,虽是对她的行踪乃至每日吃食了如指掌,却是没把握她肯不肯见他,上次闯入她香闺将她气得不轻,慕月笙也知该要缓着来,以至于愣在山门下,驻足不前。
由心,自是想她的,哪怕看一眼也好。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清朗的眉眼敛着情绪,覆在睫上的月沙似薄霜。
文玉见他徘徊不前,愣冲冲往前拍门,
“来来来,我去帮你敲门!”
“咚咚咚!”三声喧响打破了夜的宁静。
门被吱呀一声被从里拉开,头顶一片晕黄的灯芒似天光洒落,一下子掠走慕月笙眉眼间的清冷和矜贵,浑身笼罩着难以言喻的雅致。
只见一穿着黑袍的小厮怀里扛着一块牌子,半阖着眼打着哈欠朝来人瞧去,待看清那张逼人的俊脸时,吓得打了个哆嗦,忙不迭将怀里的牌子给丢去侧边。
可惜,已经迟了。
上头那明晃晃“狗与慕月笙不得进”的字样,清清楚楚撞入了文玉的眼帘,他登时酒醒了大半,惊愕地指着那被丢在门角的牌子,
“这...这...怎么回事?”
话未问完,撩眼往后看,又一个黑衣小厮探出一个头,仿佛是刚睡醒,眼神迷迷茫茫的,他头顶也扛着一块牌子,
“不对,狗能进,慕月笙不能!”
陈七对上慕月笙Yin沉的视线,瞬间吓蒙了,牌子往下一滑,恰恰滑落在他双手,他抱着牌子直挺挺跪下,
“主子饶命啊!”
“我们露馅了,今天夫人把我们所有人都给揪了出来,还要赶我们走!呜呜呜!”
他们哪里敢真的挂上去,只得装模作样扛在身上。
文玉瞠目结舌欣赏完这一出戏,到最后竟是笑得直不起腰来,他撑着门框,指着那两块牌子问慕月笙道,
“我的首辅大人,这就是你所说的‘相处挺好’?”
第28章 少年慕艾
天际的云团越积越厚, 纷纷扰扰,竟是下起了小雪。远处曲江园的喧嚣糜乐,伴随着金碧辉煌的画舫游船渐行渐远。
灯火飘摇, 竟是被这雪也妆点出几分清寂。
揽月阁是燕雀山最高的一处楼阁,恰恰坐落在半山腰,正对着曲江园的方向。
宋婆子提着一盏风灯置于一旁, 陪着崔沁赏夜景。
崔沁裹着一件银白色的银鼠皮披袄,乌黑的发丝挽成一个随云髻, 只插了一支白玉簪子, 一张俏白的小脸陷在软软的白色兔毛里, 越发显得玉雪娇媚。
慕月笙清湛的身影踏破漫天细雪, 自长廊逆风而上, 裹挟着一股莫名的凄楚掠至廊芜下。
他凝望凭栏远眺的人儿,她眉目清淡, 气质清绝,仿佛这世间喧嚣, 人间苦乐皆是过眼云烟,她如隔岸观火, 不染半点烟尘。
“沅沅....”他嗓音沉的骇人。
崔沁回眸对上他寒潭般的眸眼, 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她并不意外, 更好像在此处等候他似的。
宋婆子悄悄退下。
二人隔着一个燃烧正旺的炭盆,明烟缭绕, 凄凄楚楚,相望不语。
一时间天地的雪雾越来越大,密厚的风雪将整个揽月阁包裹其中,也将二人隔绝在烟尘之外。
崔沁默了片刻, 开门见山道,“将你的人带走吧,你的好意我领了。”
慕月笙负手而立,眸色冷冷沉沉,并不接话。
崔沁再道,“我知晓你的心意,是担心我过得不好,可是你并不知道,受人恩惠我过得会更不好,这不是我该得的,俗话说,有几分能耐便吃多大口饭,我胸无大志,也没有要与谁争锋之心,只求在这世间有一方天地能容我喘息,没有人干扰,不用看人脸色,简单纯粹过日子。”
“我不过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也无欲无求,你就当我混日子罢了,有难处的时候我不会觉得难,有苦头吃我也不会觉得苦,高兴或许笑一声,仅此而已,若是有人与我牵绊,反而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