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阳负手立于船舱外, 目光淡淡地江天连接处, 那一轮红彤彤的落日。
他算了算,已有近两年不曾见过福娘了,听说侄女婿中了进士, 张家想必比从前好多了。
瑶儿在天之灵, 也会保佑福娘吧?
他叹了口气,眉目间染上一缕愁思, 妹夫来信说, 有人来孙家偷走了瑶儿的画像,怕是与当年之事有关。
他原以为, 那个秘密已随着瑶儿的离世被深深埋藏了,谁知道二十年之后,竟然还有人能查到她身上。
不是秦家说出去的,那么便真如妹夫所料, 是福娘在京城遇到瑶儿的“故人”了。
可瑶儿不是说,知道那件事的,早就被贵妃给灭口了吗?
怎么还有人活下来了?
林初阳百般不得其解。
“爹, 外头风大,怎么不进去?”正沉思着, 一件大氅披上了他的肩头,他转头一看,大儿子林朗正满脸担心地看着他。
林初阳笑了笑,“无事,总是在里面坐着, 闷得很,出来透透气也好。”
林朗便不再说话,只陪着他一同站着,顺着父亲的目光,去看那一轮红日缓缓落下。
他知道父亲有心事,也知道他们这回北上,目的并不只是做生意这样简单。
他也知道,他们家有个天大的秘密,那个秘密,与他的早逝的姑母有关。
他曾听别人说过,姑母不是祖母亲生的女儿,是祖父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养到了十几岁才敢接到家里来,还说正因为祖母不喜她,所以把她匆匆嫁给了一个穷酸秀才。
可他知道不是这样的。
姑母出嫁时,他虽还未出生,可之后的许多年里,每次姑母回来省亲,一家人都很高兴,祖父祖母直到去世前一刻,都还嘱咐父亲多照顾着姑母。
这回进京,说是要顺便探望表妹,可若真是单纯的探亲,父亲不会这样焦急忧虑,林朗心里也暗暗担心,怕表妹在京城出了什么事。
他们在第二天的傍晚抵达京城码头。
林朗眼睛尖,远远便看见码头边有一对男女站在枫树下,还朝他们挥手呢,林朗进船舱里把父亲扶出来,高兴道:“表妹和妹夫已经来了,正等着咱们呢!”
林初阳也是一脸激动,直催促船家快一些,岸边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福娘在哪儿呢?
林朗正想给他指清方向,林初阳却已经看见了,他目光在一堆人中扫视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树下高大的青衫男子,就那份气质,林初阳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的侄女婿张柏!
张柏身边那个一身遮的严严实实的女子,一定就是福娘了!
商船靠岸后,林初阳和林朗快步下了船,福娘和张柏立马上前,福娘掀下兜帽,露出一张白净小脸,笑道:“舅舅,大表哥,好久不见!”
林朗心里疑惑,这还未到深秋呢,福娘怎穿的这样厚?大氅兜帽裹得密不透风的。
他不知,张柏和福娘出门前,杨氏说江边风大,怕福娘着凉,硬是要她多穿几件。
林初阳仔细打量着福娘,两眼含泪,见她比从前圆润了一些,脸上气色也很好,看来是被照顾的很好,他心里也总算好受了一些。
再看眼张柏,惊讶地发现,他比从前还要稳重多了,一只手轻轻环着福娘的腰,看她时目光很是柔和。
他心里赞叹一声,真是个好儿郎!妹夫果然没有看走眼!
林家在京城有落脚的宅子,离柳树胡同也不远,张柏和福娘说杨氏在家已经做好了饭菜,就等着他们回去呢。林初阳正好也有话想问福娘,于是便让仆从先带着行李回林府,他和林朗跟着夫妻二人去了张家。
张得贵和杨氏见了林家父子,也高兴的很,杨氏感激林家送了他们这么好的一处宅子,饭桌上再三道谢,林初阳豪爽一笑,满不在意道:“咱们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说什么谢不谢的,我妹妹就只有福娘这一个女儿,我答应了她要好好照顾福娘,看她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他当然不是全无私心的。
一来,福娘跟林家的关系,让他愿意掏钱为她置办宅院,二来,他也是看张柏这小子人不错,他要让张家记住这份恩情,若是以后张柏发达了想要休弃福娘,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敢不敢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糟糕名声。
张得贵和杨氏自然是满口承诺下来,说定会待福娘如亲生女儿一般。
热热闹闹地吃完了晚饭,林初阳便提出要和福娘叙叙旧,两人便去了前院书房里。
在饭桌上福娘就看出来舅舅有话要问她,一进书房,舅舅就将门窗关的紧紧的,低声问道:“你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
福娘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林初阳皱眉道:“真没有?就没有人来打听你爹娘的?”
福娘更是疑惑,“舅舅,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明白了?”
她一脸茫然,不像是装的,看起来是真不知道。
林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