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清浅一笑,扶了她起来,“刘姑娘不必多礼。”扫了眼点心盒子,又说道:“这糕点香甜软糯,配上峨眉雪芽,更是相宜。”
原来也是位“行中人”,二人相视一笑,刘玉秋自报了家门,问起福娘,才知她便是孙秀才的女儿。
刘玉秋喜欢福娘这通身柔静的气质,交谈了几句,更觉得投缘。
福娘今日出门本是为了买书,见刘小娘子被为难,便顺手相助,说了一会儿话便要告辞。
不料刘小娘子也是要去书局,正好结伴同行,二人一路说话,渐渐走远了。
方才看热闹的杨氏却没随人群走开,而是站在不远处,将两位小娘子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听见那小娘子家世,更是吃了一惊。
原来她是孙夫子的女儿!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这老子会读书,生个姑娘也是不简单的,杨氏心中一喜,觉得福娘便与大郎很是相配!
只是这福娘好似被退过婚?
杨氏想到这儿又有些不喜,好端端地怎会被人退婚?定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是罢了。
*
湖州府学里,张柏正在抄书,他的桌案上已堆了几本书卷,端坐久了,身体都有些僵直。
今日旬假,他依然没回长兴县,一是路途有些远,来回路上便要耽搁一日,并不划算,二来他也不想多花银钱,家中拮据,他多抄点书,也可让爹娘轻松些。
不知他上次托人带回去的银两爹娘可有收到?
张柏手中不停,心中也在默念文章,这间小屋是府学专为学子设的静室,旬假时少有人来,今日更是只有他一人,倒是清静。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几人杂乱的脚步渐近,不多时,一人使劲推开了门,大声笑道:“你们怕甚?今日旬假,哪里会有人在这儿——”
张柏抬眼,与那人目光撞上,两厢静默。
这几人都是富家子弟,平日里有些倨傲,不太看得上张柏这样的穷酸秀才,张柏也不喜他们吊儿郎当的样子,和他们只是泛泛之交。
适才说话的是隔壁县的秀才秦启仁,他是这几人中领头的,说是在隔壁县当混世魔王惹了民怨,被父母送来府学读书,其实是为了让他避避风头。
秦启仁生得痴肥,脸上的横rou挤得眼睛只有一条缝,他用一双小眼上下打量着张柏,笑了两声,“大家进来便是,我今儿可买了那福悦楼的醉春风,咱哥几个不醉不休!”
这张柏穷的穿不起一件好衣裳,却惯会招揽人心,连几个训导都格外看重他。
叫秦启仁看来,这种面上清高正直的,其实虚伪的很。
他今日就要揭穿他的面具给大伙瞧瞧!
府学禁酒,秦启仁却故意拎着酒从张柏面前走过,张柏眉头微皱,却未置一词。
秦启仁在张柏身后坐下,其他几人见张柏并未说话,舒了口气,也走了过来。
几人开始在静室中饮酒,浓浓的酒味袭来,张柏微微一挑眉,打算抄完这卷便走。
他没必要和这帮人起争执,因为过两刻钟便会有训导来巡视。这秦启仁摆明了是要激怒他,他怎会撞上去叫他羞辱?
划拳嬉闹声越来越大,张柏屏气凝神,一笔一划都写的极为认真。
这书呆子这样也能坐住?秦启仁心中恼怒,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不信张柏不喜那些风月旖旎之事。
张柏还有一页便要誉完,身后秦启仁的声音却忽然放大,高谈阔论他出入烟花柳巷的经历,尽是些污秽之言,让张柏越发难以忍受。
忽听有一人问道:“启仁兄,听说你那堂兄也是个厉害人物,连燕春楼的花魁都为他神魂颠倒,愿自己赎身做他的妾,这可是真的?”
众人哗然,燕春楼的花魁可是轻易不接客的,多少人想赎她,都叫她拒了,没想到秦启仁的堂兄竟有如此魅力?
“那是自然!我二哥在省城谁人不知?”秦启仁吹牛已上了头,“那如玉哭着喊着要嫁给我二哥,可我那二哥早就订了娃娃亲了,他那未婚妻追过来,还和如玉争我二哥呢!”
张柏已然觉得不对,订了娃娃亲的,又是姓秦,莫不是退了福娘亲事的那位?
他出了神,笔尖一滴墨滴落在纸上,这一页便是废了。
“那谁争赢了呢?”有人好奇问。
秦启仁大笑道:“我二哥那未婚妻不过一个秀才之女,木讷的很,哪比得上如玉身娇体软?”
“我二哥当场就退婚了,娶块木头回来有什么意思,在床上还是得如玉——”
秦启仁正说得来劲,忽然被人一拳打在下颌上,一阵剧痛传来。
变故来的突然,受到了惊吓的其他人后知后觉弹开,秦启仁捂着下巴怪叫一声,“谁?哪个gui孙打你爷爷?”
面前只站着一袭白衣的张柏。
秦启仁不信这清瘦的穷秀才会打人,他扫视了一圈,众人纷纷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