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这好歹是王都。
暗室中沉默了许久。
沈栖棠几乎要觉得她是咬定了主意不打算回答了,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提前同她打过招呼。但欢卿迟疑着,终究还是小声开了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好奇,想管闲事。我阿姐的事我管不了,但你姐姐的事,我倒还有些余力。”少女笑yinyin的,星眸里烛光似乎格外亮些,“说起来,你该不会更相信那些花言巧语的男人,而不相信我吧?春深阁的那些男客,平日里冠冕堂皇的,嘴里可有过一句真话?”
“……”她居然知道。
“还有你那姐夫,不也是个靠不住的?只想着杀人放火,还嫌你妇人之仁。若这样不声不响地杀了凶手,只会让你们背负原本不必有的罪名,那些不知情的,或许还会讹传是‘歌姬亡魂作祟害人’,这哪里是替你姐姐报仇,分明是还嫌她生前所受的委屈不够多。”
欢卿一时无言。
她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我——”
“所以画师是谁?”沈栖棠没给她太多犹豫的时间,幽幽追问。
“城东柳下坊,左数第三户人家,画师姓周。”
“若有结果,我再来找你。除此之外,不管是谁问起,都只当我没来过。”
“……好。”
城东的柳下坊里住了许多前来王都求学的士人,就算与哪家有牵扯,也绝不会多言。
沈栖棠并未直接找上门,但路过周家门外时,只见门前立着灵幡。
十月十九,宜下葬。
门内正办白事,却十分冷清,无人吊唁。
“小公子找谁?”
她在门外站了太久,里面一个穿着麻衣的年轻的妇人探出头来,双眼还红着,应是才哭了一场。
沈栖棠有些局促,幸好来时担心被人察觉,事先易容,扮成了个十来岁的少年人。
她将嗓音压得十分沙哑,若不仔细分辨,自然辨认不出,“请问,周大哥可是住在此处?”
“您找他做什么?”
“从前与他相识一场,近来翻到他的画作,故而冒昧前来拜访。”
“原来是故人,失敬。”妇人虽悲恸,却也收敛了情绪,正襟一礼,“家夫几个月前不慎染了风寒,一病不起,已经亡故了。只怕家中不祥,不敢请小公子入室叙话,实在失礼……”
“为何说不祥?”
“这——”
妇人似乎颇有些顾忌,四下张望了一阵,咬着唇,缓缓摇了摇头,只是叹气。
她举止斯文,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此刻却拦着门,脸色有些苍白。
“小公子快离那家人远一些吧!他们家大凶啊!”一旁过路的老乞丐看热闹不嫌事大,都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便大声嚷嚷着,仿佛跳大神似的,动作极为滑稽。
这些乞丐平日里走街串巷的,聚在一处晒太阳时,又总彼此传些闲话,对这街坊四邻倒也熟悉。
沈栖棠略一思忖,没理会他的疯言疯语,恭恭敬敬向妇人施还一礼,劝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那老乞丐没见到热闹,有些遗憾地哼哼着,像是避瘟似的远离了那家人,才跑进转角的一条暗巷,便被方才那少年挡住了去路。
沈栖棠负手而立,将未经修饰的双手都藏在衣袖里,一笑,“方才说的‘大凶’,是何意啊?”
“就、就是大凶啊……”这少年人气定神闲,瞧着有几分深不可测,老乞丐又从没见过他,莫名便有些害怕,退了一步,佝偻着腰身,“小公子有所不知,那户人家有画灵作祟的!”
“哦?”
“那姓周的原本就是个籍籍无名的画师,某日鬼使神差画了一幅美人图,从此便名声大噪了!求他作画的人不计其数,画的却都是同一幅!但祸事却也随之而来,几个月前,他那邻居家的儿子小虎贪玩,爬到墙头一看,只见那画上的美人竟活了过来,就站在后院里同那周先生交谈!”
这应该是欢卿找上门那次?
沈栖棠蹙眉,“然后呢?”
“那之后没几天,姓周的就一病不起了,整日咳嗽,像个痨病鬼似的,人都瘦得脱了形!十月初九那天就死了,只因为日子不好,要等月底才能发丧。头几日,还有友人来吊唁,谁知那些人回去后,竟也病了,大夫都说已经无药可医了,如今都躺在义庄里等死呢!”
“……”真的是痨?
沈栖棠愣了愣。
可是周家那妇人却没事,屋里还有老弱,除了有些悲伤过度之外,看起来也都安然无恙。
为何只有他的朋友出事?
她琢磨着,问,“人在哪座义庄?”
“啊?”老乞丐有些惶恐。
这小公子衣衫的颜色虽素净,料子却不凡,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若有个三长两短,家里大人们查起来知道是他唆使的,还不得抽了他的筋?
他连连摆手,道,“这真是有画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