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应许侧身站在窗边,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过得好快,已经四年了。”
四年?
对,那件事的确已经过去了四年。
“不是你的错。”沈筠说。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裴应许还这么耿耿于怀。
裴应许苦笑:“始终是因我而起的。”
沈筠一时无言。
毕竟是两条人命,但凡有一点人性的,都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裴应许这种反应,倒也是正常。
但是,该劝还得劝。
“那个……我是觉得,真的没必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要换成我,内疚难过肯定会有,但是追根究底,也不是我的问题,对吧?咱总得学着往前看。所以裴总,你这心态真的不行。我说,你家那位不就是学心理学的,要不然让她开解开解你?”
本来一直平静的人略微冷下脸。
“不需要。”
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需要?”沈筠一指前面的酒杯,“那行,那你快过来把酒喝了。你可都赖了两杯了,别以为我没心中没数。”
裴应许走过来,坐下,端起酒杯,一声不吭一口闷掉。
沈筠叫了一声好,帮他续上酒,敲了下桌面:“还有这杯,结了咱俩重新来。”
裴应许再次一饮而尽。
沈筠哈哈笑:“痛快人。”又把两人的酒杯都倒上酒。
这次倒没再急着喝。
沈筠往沙发背上一靠,双臂摊开,支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懒散。
“想起件稀罕事。”
裴应许也靠到沙发上,神情淡漠。
“嗯?”
看他的表情,倒也不是十分好奇。
沈筠笑了笑,说:“前两天我跟我们公司新来的赵律师聊天,聊到他一个同门师弟。据老赵说,这人特厉害,特有才,以后肯定前途不可限量,可惜……英年早逝。听老赵说的去世时间,我当时就有点犯嘀咕,后面一问细节,还真对上了。你知道那个‘同门师弟’是谁吗?”
裴应许的表情仍然十分冷漠。
沈筠也没故意卖关子,直接揭晓了答案。
他压低声音,轻声道:“他就是思瑜撞死的那个。”
裴应许脸色微沉,默不作声。
“其实这还不算稀罕事。后面老赵给我看了他师弟的相片……”沈筠面露惊叹的表情,“那人和你长得好像。不骗你,真的好像,要是不熟悉的,说是你都有人信。名字都像,也带了个‘许’字,叫‘荣许’。”
裴应许愣怔了一下,猛地坐直身体,端起酒杯,一口喝光。
“我不想再提这件事。”
沈筠原本只是想分享一下稀罕事,没刺激裴应许的意思,看他脸色不太对,忙笑道:“行行,不提了。不过我说真的,应许你要不找个心理医生看看,那件事真不是你的责任。是思瑜她自己……”
后面的话,在裴应许的注视下自动消音。
沈筠叹了口气。
出事那晚,沈筠恰好就在现场。
沈筠嘴巴紧,一直对此事守口如瓶,因此关于那起车祸的起因,现在应该只有天知地知,他知裴应许知。
裴应许放不下,搞得他也跟着难受。
当初裴应许因为这件事,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差点儿就没了命,后面做了手术,醒过来以后,沈筠感觉得出,他内心里是有意回避那晚的事,对于车祸的细节,或者那位无辜枉死的赵律师师弟,他都不曾去了解过。
还有那晚他明明亲耳听裴应许说过“说句极端一点的话,我对她连最基本的生理冲动都没有”,结果王思瑜死后,他又表现得极其深情。
沈筠不知道这在心理学上叫什么,但是他觉得他好像能理解裴应许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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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时间尚早,裴应许忽然要离开。
他已经有几分醉意,沈筠不放心,拦了他一下。
“等雨小一点再走吧。”
裴应许坚持,沈筠没办法,只能放行。
裴应许带着一身酒气坐进车里。
司机发动汽车前,照例问了一句:“是回住处吗,裴先生?”
“回家。”裴应许闭着眼睛,看起来十分疲惫。
司机心中暗自惊讶。
昨天不是才回过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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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吵得邵云上难以成眠,正烦躁着,听到外面红姨的说话声。
好像是裴应许回来了。
这么大雨,他怎么这个时候跑回来了?
邵云上掀被下床,系好睡衣的带子,随手理了下头发,打开卧室的门。
果然是裴应许回来了。
他应该是喝了很多的酒,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很浓的酒气。
邵云上走前,扶住裴应许。
“我去给先生煮碗醒酒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