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琢脸都笑僵了,不住的冲着海贝使眼色,寄希望于两人那种不可言说的默契,好叫她明白自己真正的意思:装一装,糊弄过去得了。
海贝听到谢如琢说签筒在家里的时候,确实疑惑了一下,就这一个小表情顿时让谢如琢放心了,她好整以暇的继续欣赏那丛墨竹。
海贝确实很疑惑:“姑娘,那个签筒和香案我记得上次咱们开业的时候就已经拿到酒楼里来了呀,当时您还说找个机会重Cao旧业呢。”
“…”死一般的寂静。
贺清思突然间也发现那丛墨竹挺合口味的,转过脸去,十分投入的欣赏起来,可即使室内昏暗,也掩藏不住他嘴角的笑意。
宋望星不明就里,拍手道:“太好了,省得我们来回费一趟功夫了。“
海贝完全没能体会到自家姑娘内心深处的呐喊,十分积极主动的去楼底下将那一套家伙什找了出来,擦试的蹭亮,摆在了谢如琢面前。
宋望星蹲在二楼不肯走,却被贺清思给拎着衣领子从窗户给扔了下去,海贝唬了一跳,见状,不用人开口,自觉的一溜烟跑了。
谢如琢望着她跑得飞快的背影,目瞪口呆。
签筒被摇得哗哗作响,谢如琢仿佛要让它经过九九八十一难,自己好知难而退。在她快摇累的时候,终于有支签从中脱颖而出。
贺清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但他没看,将签文上的字迹朝下,递了过去。
谢如琢接了过来,签文上头明晃晃的写着“大吉”两个字,上回的签文上是什么字来着,记不清了。
她不自觉的掀了掀眼皮,被贺清思捕捉到:“如何?”
他一手撑膝,另一只手极其富有节奏的轻敲着梨花木椅把手,在等一个答案。
谢如琢极其淡定的将这支签文投进了签筒里,面不改色道:“路漫漫其修远,道阻且长,须得迎难而上。”
“这样啊。”贺清思有些自嘲:“以前还能白头到老,现在只剩道阻且长了,如此看来,确实得迎难而上。这签解得不错。”
谢如琢心里一虚,又觉得他莫名其妙,费了这么大阵仗非要让她来算一卦,却又好像对这个结果不甚在意的样子,自己给自己圆过去了,当真是奇怪的紧。
“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注),如此乱世,总得先护其安稳,才有资格妄想白头良缘。”贺清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怅惘寂寥。
谢如琢却因为他这句话,一下子原谅了今天他所有的不怀好意的捉弄。
她有时候在想,百年世家的积淀到底是让普通百姓望尘莫及的,就好比现在,寥寥几句话就能让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抱负担当感同身受,不管是家国情怀还是儿女之恋,都和她的观念不约而同的契合。
谢如琢正想着安慰两句,他却忽然颇有深意的望过来,一语双关道:“幸好我早已做好了准备。”
为家国,为眼前红颜。
谢如琢此时却体会不到他话里隐含的深意,只想着他如今的处境,发自内心的说道:“贺清思,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保重。一身是血躺在河里被人捡到这种事情,希望永远都不要发生第二次。”
贺清思看着眼前女子这双清澈的眼睛、姣好的面容,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喉结。
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我说,二位打算在里面呆到何时?再不出来,这天可就要黑了。”
恰到好处的气氛被打破,贺清思太阳xue一跳一跳的疼。
谢如琢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边,门一打开,外头的季文舒恰好把扇子一收:“谢姑娘,说好的咱们一起讨论梁冬生的事情,你们两个倒好,把我偷偷撇下了。”
说话的时候,季文舒的视线早早的飘进了屋内,他的眼睛何其利害,见屋内门窗紧闭,心下已是有所计较,冲贺清思眨了眨眼。
谢如琢可不接受她这凭空扣下来的帽子,皮笑rou不笑反驳:“谁让季大公子家大业大,换个衣裳都要大半个时辰呢。”
季文舒被堵得一滞,无奈讨饶:“是季某的不是了,这不是赶来给谢姑娘赔罪了。”
这会子楼下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索性今日打烊,谢如琢便给酒楼里的人放了假,眼下这栋楼里,除了宋望星和海贝,就只剩他们三人了。
谢如琢将陈松的绝笔信拿了出来给他们两人一一过目。
季文舒看完,啧啧惊叹:“永州富庶,南通北往,梁冬生在永州为官十余载,若按陈松所说,那他这些年偷偷吞下的财富岂不是能买下十座城了。”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可依我们今日在县衙所见,除了一些古玩字画略值些钱外,其他的并不如何奢华。那他这钱,都去哪了?”
谢如琢更是对大旻朝的政治一窍不通,两人不由自主的等着贺清思解惑。
贺清思自打看过陈松的信之后,面色很是凝重,以前许多浮在海面下的东西,渐渐都露出了苗头。
他问季文舒:“梁冬生是哪年中的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