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女君叹道。
“一转眼, 阿依离开, 竟已这么些年了。”
“母亲?”
寻瑜抬起头,意外地看向女君。
在寻瑜的印象中,母亲一直是个洒脱恣意的君主,她自信而自我,情绪鲜少有什么大的波动。
然而此时, 待百官散去,夜色朦胧,只剩他们母子二人时, 女君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怀念的神色。
女君看到寻瑜诧异的神色,笑了笑,道:“抱歉了,看到兽国使者拿出竹依当年的东西,我的情绪也有些受到影响。刚才在众人面前,应该没有表现出什么吧?”
寻瑜说:“没有。母亲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傲然华贵,气势恢弘。”
女君扬眉道:“那就好。”
女君毕竟为君多年,喜怒没那么容易外露,心智也极为坚韧。
不过,此时,她却略带伤感地叹息道:“没想到,骤然听人提起她的名字,还是受不了。说实话,有时候我会觉得,只要没有人提,她就没有出事。她还活着,只是和以前一样,我们分隔两地,她也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为了翼国努力罢了。”
寻瑜一滞。
他孵化出世的时候,竹依上君已经仙逝了,他对这个女长辈没有太真实地了解。不像鹤将军,寻瑜其实是见过的,还相处过几年,只是那时年纪还小而已。
不过,寻瑜从小到大读了这么多书,他学政论,学术法,修习诗文,竹依上君果真是个全才,几乎没有哪门课避得开她。寻瑜对竹依上君,曾有过不少听闻。
他知道,这是个了不起的女子。
他也知道,竹依上君是母亲内心深处一个柔软的伤处。母亲平时看上去飒爽洒脱,恣意张扬,笑嘻嘻的,可是一提竹依上君的名字,她就会忽然安静下来,像是变了一个人。
大约伤得越深,越不敢提。
寻瑜顿了顿,问道:“母亲,依你看来,兽族使臣呈上来的这把弓,当真是竹依上君生前所做之物吗?”
“应该是。”
女君回答。
她分析道:“竹依做事铸物,都讲究简洁、实用。
“她认为大道至简,所以不会选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或者故意用名贵的材料做东西来抬高身价。相反,她喜欢朴素之物,所以出自她手的东西,看起来单调寒掺一些,都是正常的。
“兽族送给瑾儿的那把弓,刚才宴席上,我也让瑾儿拿来给我看过了。
“外观简单,材料紧凑,貌似寻常,细看却工艺Jing湛。细节和习惯,的确像是竹依的手笔。”
寻瑜又问:“那兽族说,这弓是竹依上君当年赠给兽族三皇子的,这话可信吗?”
女君道:“光听立岩说得那么几句,可判断不好。竹依并不会随随便便送人什么东西,更何况是手制的木弓。虽然这东西便宜简单,但她若是送了,必然有什么缘由。”
寻瑜略作思索,忽然道:“母亲,我去看看瑾儿,先行一步。”
“好。”
女君应了一声。
但接着她又笑道:“你在担心妹妹?”
“没——”
寻瑜一噎,脸色忽然窘迫,整个人不自然起来。
他道:“我、我不是担心她。只是感觉兽族不像会做无意义之事,他们都不曾见过瑾儿,却这样突兀特意送东西给她,我怕其中会有蹊跷,想过去看看。”
女君却笑意不减,道:“知道了知道了。”
她说:“说老实话,你小时候对瑾儿总是凶巴巴的,又不太上心的样子。我还担心过你们兄妹两个会不会到大了都处不好呢。如今看来是想多了。”
“……”
听到女君提到“兄妹”二字时,寻瑜的眼神心虚地往旁边瞥了一下。
他没说什么,只道:“我走了。”
*
此时,灵瑾正在屋中打量那把兽族三皇子所赠的弓。
与在石室中找到的那把木弓不同,这把竹依留在兽族的弓,并非是可以代替灵弓用的机关弓。
想来也是,如果真是竹依赠给外族皇子之物,那绝无可能泄露翼族这么重要的机密技术。
不过,灵瑾修习机关术也有六年了,她一拿到这把弓,凭着重量,就判断出不太对劲。这把弓虽不是机关弓,但也没有这么简单,恐怕另有玄机。
灵瑾摸摸碰碰,想要找出弓身上的问题。
这时,灵瑾感觉自己窗边有人影一晃,似乎有人经过。
“嗯?”
灵瑾抬眸一望,果然见到门前映着一个影子,看轮廓像是兄长,但他却只是站着,一动不动。
灵瑾愣了愣,主动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寻瑜。
寻瑜迎上她的眼,蓦地一滞。
“哥哥?”
灵瑾惊讶道:“你怎么呆站在这里?是来找我吗?怎么不敲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