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是被鸟鸣叫醒的,他躺在离初的腿上,抬头入目就是她光洁的下巴。
离初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头勾了勾嘴角,“睡得好吗?”陆渊不敢看她,他昨日夜里绮梦连篇,梦里旖旎的红衣,纠缠的青丝,都让他不敢抬头。
离初摸了摸他垂落的发丝,没有再问,她昨日打坐至今,抱着陆渊是难得的安宁,许是心绪平静,她的记忆倒是清晰起来,那部分关于殷寻的记忆。
她曾遍走九州,殷寻于她,本来是万千过客中的一个,可是年轻的剑修行于朦胧烟雨中时,被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扯住了衣摆,男孩仰起脸,目光灼灼“可以给我口吃的吗?”
离初回想起老剑修,心下恻隐,就捎上了男孩,男孩名叫殷寻,才十二三岁,她不会照顾人,却也不至于苛待,带着殷寻游历了一年半载,她瞧着这孩子颇有些修道天赋,就把他送去了天音寺,天音寺的佛修慈心向善,应是可以照顾好他的。
那也是一个雨天,离初三言两语交代了殷寻的来历,把他留在了天音寺,离初想起那日她步下石阶,追逐而来的小小少年,他攥住她的衣摆,问她为什么,离初撑开伞挡住了被淋湿的他,她说她要去寻心中大道,男孩蹙了蹙眉,那为什么要丢下我,我也可以陪你。
离初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你也有,修道路漫漫,天音寺于你是最好的选择。
年少的殷寻不甘地看着被抽回的衣摆,眼睁睁看着离初远去,她修为至高,雨丝早已不近身,她把伞留给了他,可他不需要,已经淋湿的人有伞又如何,他把伞掷在地上,背身走进天音寺门。
离初想那时的她,不知道她于殷寻意味着什么,一别经年,她容颜依旧,殷寻已成了翩翩公子,他成了天音寺的圣子,一时间风头无二。
隔着寺门,殷寻满含笑意而来,“阿初,好久不见。”
“我以为,这么些年,阿初已经寻到自己的道了。”
在她背身欣赏寺中风光时,殷寻的瞳孔是沉沉的黑,他修为渐长,心障渐重,可因着天赋异禀,没人发现。
他的心障是离初,那个带着他走出泥泞走向繁华的离初,那个雨天为他执伞却又在雨天“抛下”他的离初。
短短三日,离初又要离开了,她不知的是那时的殷寻目送她离开时,他几欲捏碎伞骨,雨丝朦胧掩住的是殷寻越发邪肆的脸,他叹:“离初 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
他在俗世凡尘遇到离初时,她素衣长剑,是最皎洁也是最高不可攀的月,再后来他被带着来到修仙界,殷寻才知她的声名,而他,是凡尘里被人折辱打骂的流浪儿,是被她扶起的烂泥,他妄想揽月入怀,波纹散开,他才知天上的月不曾坠落,水中月是幻梦一场。
“离初,离初…”陆渊见她的出神,忍不住唤她,她仍是不应,陆渊仰起头大着胆子吻在了离初下巴上,温暖湿润的触感终于让离初回过神来,她扣住怀中人的下巴,吻了吻他的脸。
“休息好了吗?阿渊”她含着清浅的笑意问他。
“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陆渊看向离初。
红衣无风而动,她伸出手把他拉起来,“天音寺。”
离初的修为随着她寻回骨架后逐渐回到巅峰,御剑的速度也愈发快了,底下的山川河流,触手可及的雾霭云霞,陆渊只见身边的景象一变再变,剑缓缓停下,他低头望去,巍巍佛寺,立于高山之巅,香烟缭绕,隐隐可以听见梵音佛语,圣洁庄严,他看了一眼就缩回了,他这样的人可以踏上这样圣洁庄严的地方吗?
离初的速度慢了下来,直到鸿吟停在巍峨的寺门前,她携着陆渊甫一停下,寺门就缓缓向两侧开去,露出一层玉石石阶,石阶上的人眉目俊逸,他笑道:“阿初,好久不见。”
殷寻已经百余年未见离初,但对她的样貌却是一如昨日才见过般的清晰,察觉到她来时,他早有所感,昨日他停下敲击琉璃似的木鱼的动作,众弟子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他道“贵客临门,需得开寺门相迎。”他早早等在这,就是为了能第一眼就看到她。
殷寻身着红黑的袈裟法袍立于高台石阶之上低头与身着红衣的离初遥遥对望,他顶着一张俊逸风流的脸露出的笑却偏偏圣洁又自然,他一步一步走下,视线缓缓扫过离初的脸,却一个眼神都不屑看向陆渊“阿初以前从不喜艳色的,如今这身红衣却是极称你。”
离初与陆渊并肩而立,手与他交握,随着殷寻的走近,陆渊感觉到她的力道似乎大了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些罢了,但是他可以感觉到。
“废话真多。”离初冷冷道,这身红衣的由来她不信殷寻不清楚,鸿吟的剑尖直抵殷寻的喉间。
殷寻丝毫不介意,他坦然地看向离初,仿佛朋友间的寒暄“许久不见,阿初不高兴吗?这百余年,我可是一直很想你”堂堂佛门净地,他说出这样的话却仿佛理所当然。
离初忽而一笑,剑又近一寸“我当然高兴,高兴见到当初的孩子,长成如今这般…这般道貌傲然的模样!”她的声调忽变,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