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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地睁开眼睛,不想,却像是一脚踏空,跌入了更深的梦境。
梦里的女子俏立在镇北侯府的庭院,拈起一朵西府海棠来嗅。
她的周身似被仙雾缭绕,模糊不清。
但他隐约觉得,她应该是比那枝海棠,要更娇一些、更俏一些的。
……
从那之后的每日每夜,他都会在梦中看到她。
梦里,她临帖刺绣、对镜描妆的每个场景和动作,都是那么的清晰和真实,就像真的发生在他的眼前一般。
起先,他把这些频繁的梦境,都归结为了连日Cao劳所致。
但梦境虚虚实实,莫名又怪异,时日渐长,便令他起了疑。
因此,从岷州回到长安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根据梦境的指引,在半月前的三月初七去了趟灵感寺。
也是在那一日,他眼看着梦境成真。
同样的场景,从他的梦里,映入了现实。
烟雨,犊车,灵感寺。
还有八彩织金晕繝裙的女子。
她挑起车帘,踩着梅花凳下车,站在濛濛雨雾中,俏若三春之桃。
和他梦中的那人,渐渐重合。
他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
——那是他们的重逢,亦是他的初遇。
可恍惚之际,她的一句话,却突然将他惊醒。
——“佛祖,信女褚宁,愿以守寡终身,换得余生安稳。”
闻言,他狠狠碾了下扳指,冷笑着,从小佛堂的静室离开。
许是命运开的玩笑。
下山途中,他竟然又Yin差阳错地遇见了她。
碍于那些梦境,碍于他和褚家的恩怨,碍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得不救下她。
然,从他将褚宁带到涵清园的那一天起,梦境便和现实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梦里,褚宁并未遭到坠车之祸,而是安然无恙地回到了镇北侯府。
梦外,褚宁遇难失忆,留在了他的身边。
他便以为,灵感寺的事情,是一次巧合。
可今夜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那些所谓的梦,那些和现实一一对应的梦。
也许并不是什么简单的梦境。
而是褚宁的前世。
——已经经历过重生这样事情,他还有什么不敢想的?
这些梦境如此之逼真,还可与现实相对应。
若不用些荒诞的说法来解释,莫非是他有病不成?
前世,或许是出于何种缘由,褚宁有幸避开了那场灾祸,得以在镇北侯府继续生活。
所以才有了今夜之梦。
至于究竟是生了怎样的变故,才令前世今生有了偏差——
想来,是和他有一定干系的。
倘若他不曾在那日去过灵感寺,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什么,兴许褚宁之后的命运轨迹,便如他的梦境一般。
她仍是镇北侯府的夫人,在府中等到了“镇北侯”的归来。
回想起方才的梦境,陆时琛低低嗤了声。
看来这些有关褚宁的梦,也不是全然无用。
起码现在,他可算知晓了“镇北侯”的归来之日。
——太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设下了岷州的屠杀不够,还想将他手里的兵权占为己有。
太子心知,圣人不会轻易地将镇北侯的权力转交予他,于是便想了招李代桃僵之计,意图令人顶替,从而将镇北侯的一切收入囊中。
可东宫那位,终究是棋差一招,到最后,他以为的傀儡棋子,却反将了他一军。
想到这里。
陆时琛稍稍后仰,阖眼的瞬间,梦境再度游走过眼前。
他用食指点了点膝盖。
看来那位“镇北侯”,似与褚宁有何渊源啊。
思忖片刻,他披衣而起。
本想去玉溆阁的念头,在觑见窗外的天色之后,瞬间被打消。
他令人点了灯,坐到案前阅信。
苏季卿已启程去往岷州,所以之后的事情,暂时便不用他费心了。
可他留在长安,总不可能袖手旁观罢。
在苏季卿传回消息之前,他得好好地给太子备一份回礼。
待密函阅完,天已大亮。
陆时琛揉了揉眉心,将信件扔甩到桌案之上,扬声道:“来人。”
——“去玉溆阁。”
***
此时,玉溆阁,兵荒马乱。
右边的一对黑漆嵌螺钿箱笼大敞,里边的绫罗锦绣散乱地堆成一堆;靠墙的黄花梨橱柜亦是开着柜门,像被洗劫过一般,褙子襦裙横七竖八地在柜子里乱躺着。
临窗的镜台前,褚宁一个接一个地拉开抽屉,胡乱翻寻着。
昨日,她在夫君的房间捡到了一枚耳坠,便下意识地以为是她个儿落下的,于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