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寂静冷清的游廊,顿时兵荒马乱。
在旁的顾北和其他扈从见此情状,骇得不轻,连忙将陆时琛扶起,送回了房间。
而褚宁经此一摔,脚疼也泛得更厉害了。
她不得不杵着初月的手,被她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跟在后边。
陆时琛住在中堂靠右的东间,距离这道抄手游廊,约莫有半盏茶的脚程。
但褚宁行动不便,慢悠悠地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姗姗来迟。
她到时,东间已收拾得井井有条。
仆从们捧着盥盆和衣物,在门口进进出出。
跨过两道门槛后,便是里屋。
陆时琛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阖。
榻边,医工刘洪安拧着眉,默不作声地为他切脉施针。
这几日,为了方便照看褚宁,刘洪安便一直住在涵清园的东厢房,每日定时地给她请脉。
倒不曾想今日,还能又换个病人。
褚宁不敢打搅刘洪安的施诊,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顾北身边,附耳问道:“顾北,现在怎么样了啊?”
顾北忧心主子的病情,并不曾注意周边的情况。这忽然间,发现身旁冒出个人来,顿时被吓得不轻。
他看清来人后,惊魂未定:“夫人,你怎么也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褚宁问。
顾北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这伤不是还没好么?”
奈何褚宁一脸正经地看着他,道:“可是夫君比我的伤重要啊!”
顾北一时无语。
好在床边的刘洪安终于诊完脉,低咳一声,缓解了这份尴尬:“夫人不必担忧,郎君这是肝气郁结、急火攻心所致,待我开几服药,给郎君用过以后,应该就无甚大碍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褚宁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踉跄着挪到陆时琛的床前。
直到此时,刘洪安终于察觉了她的异样。
他指了下褚宁的脚踝,道:“还请夫人让我看看。”
“啊?”褚宁疑惑地眨了下眼睛,顿了半瞬后,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缓缓将裙摆撩起。
只见那纤细的脚踝,已肿得老高。
刘洪安的太阳xue登时一阵狂跳。
——这夫妻俩,还真是一个都不让他省心。
他给褚宁留下一堆跌打损伤的药,又吩咐初月给她冷敷。
末了,面色凝重地,把顾北给叫了出去。
***
屋外,刘洪安取出一根毫针,递给了顾北。
——这是他为陆时琛施针时,悄悄留下的。
只见那根细长的银针,竟然有大半截都黑浊了。
顾北登时愣住:“这是?”
刘洪安道:“侯爷中毒了。”
方才顾忌褚宁在旁边,他不敢直言,怕暴露了侯爷的身份,眼下唯有他和顾北两人,自然是实话实说。
叹了声,他怒道:“我刚刚看了,不止如此,侯爷右肩的新伤也没有处理好,要是再拖一阵,他的右手恐怕就废了。之前给他医治的究竟是哪个庸医,撇开中毒一事不谈,他怎么连最简单的外伤都处理不好!”
顾北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最后,直接白了脸。
他讷讷地回答道:“是侯爷、是侯爷他自己处理的。他之前说,这不过是小伤,不必冒着暴露的风险去请人医治,等过一阵,自然就好了。”
陆时琛说这话时,面不改色,还慢条斯理地往伤口洒上药粉,扯了条纱布慢慢缠上。
他当时气定神闲,顾北见状,便也信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陆时琛真正的伤情,竟然会这么严重。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啊?”顾北着急地问道。
刘洪安一阵气闷,长吁短叹道:“唉,我先试试,看这毒我到底能不能解。这段时间,你记得看紧了侯爷,莫要再让他如往常般Cao劳了。”
陆时琛回长安的时间,拢共就十来日。
可这十来日里,他忙于岷州之事,未曾有片刻停歇。
再这样下去,早晚得毒入肺腑、无药可救了!
一旁的顾北闻言,心神恍惚地点点头。
侯爷不止受伤了,还中毒了……
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因为他?
岷州那一战凶险至极,伏击他们的那些人个个身手不凡,人数也是他们的两倍之多。
那些人根本就没想给他们留活路,乱箭,滚石,火攻,围剿……招招致命。
他招架不住,险些被敌人的陌刀所伤,性命垂危之际,是侯爷出手相救,生生地替他挨了一刀,伤到了右肩。
如果是因为敌人的刀刃淬了毒,才令侯爷落入今日险境。
那他岂不就成了祸害侯爷的罪魁祸首?
顾北愧疚难安,接过刘洪安递来的缓解毒性的方子,慌里慌张地去了小厨房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