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姜声音不大,还不如涌动的、肆虐的海水声音大。
需要申先生将耳朵挨近了门板仔细地听。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拿纸人骗过虞姜之后——最晚,最晚在亲眼看见虞姜拉着纸人跌进门后,他怎么也该离开这座该死的祠堂了吧——但他却留下了。
再盯一会儿吧,万一纸人出现什么纰漏了呢,他想。
但纸人又能出什么纰漏?
程序早都设定好了,他连每一步意外该怎么去应对都计算好了。
纸人又怎么可能出纰漏?
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只有有情绪的、有情感的人——才有可能出纰漏吧。
“哎。”他轻叹一口气。
同时,听见虞姜说:“...难道你就没想过......那本书——申老爷是从哪里得来的么?”
书?
什么书?
那本详细记载着“替身纸人”的书?
这东西...难道不是宝塔给的么?
在那之后......他可在宝塔里,为副本“替身纸人”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工呢。
“我能跟你保证——那不是宝塔的东西。”
你保证?
申先生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又是什么人——你拿什么保证?
“...申先生,你觉得,你还是个人么?”
申先生顿了半秒——他是少有的聪明人,当然知道虞姜不是因为气愤或者别的什么在骂他——她是说,他不是个人......不是“人类”。
申先生的眉头蹙紧了。
-
五分钟后。
“哎、哎哎,等等我啊——我这可不是装的,我身体是真不怎么样...”申先生喘着粗气,“你别跑那么快!”
虞姜回头看了他一眼,掐住他的手腕:“跟上,你这样,怎么赶得上巴士。”
“你、你这人真是——”
一直跑到遇见老头儿和纸人老太太的房门口——小白房子已经紧闭着,只有门口的小马扎还摆在那里,但早已没有任何温度。
“本来也不会有温度...她是真的不是人。”申先生累得很快,恢复得却也很快。
刚跑了一阵儿累得气喘吁吁,现在已经没事人一样了。
虞姜没接话,她敲响了小白房子的房门。
里面没人应答——但她好像一点也不气馁。
又重复敲了好几遍。
“有我在这里,他不会给你开门的。”申先生没忍住提醒道。
“你要是为了——”
虞姜打断他:“老人家,是我。”
她略略一顿:“还有申先生。”
申先生愣住,抬眼去看虞姜:“你说我在这里他更不可能给你——”
吱呀一声。
白房子的门被缓缓扯开一条小缝。
属于老头儿的那张苍白、却布满了褶皱的脸从门缝里透出来一条。
一见着虞姜,门缝又被扯大了一点。
老头儿一只眼睛盯着虞姜,另一只干涩的眼球往旁边一滚,瞳仁几乎整个儿陷在眼角——他的目光落在申先生身上。
哑着嗓子,不知道是在问虞姜还是申先生:“什么事?”
“哦,”申先生没看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杯罐装咖啡,噼啪一声抽开拉环,轻啜一口,“她想跟你要一个——”
“我要你有的全部徽章。”
虞姜说。
“噗——”
一口咖啡喷了出去。
申先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
见过狮子大开口的,没见过开这么大口的......
这..连吃带拿的...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老头儿沉默了一下:“...你等我一下。”
就转身进屋。
白房子的门缝依旧留着,屋里漆黑一片,老头走动之间没发出一点声音。
就好像他真的不是一个人似的。
申先生往后退了半步,语气夸张:“我劝你还是趁这时间赶紧跑,我要是王老头儿,你等到的只会是我家的烧火棍。”
虞姜没理,反而继续刚才的话头与他说:“不管怎样,你得先拿回你原本的记忆再说。”
申先生略略一顿,垂眸,好半晌才轻声咕哝一句:“...跟‘规则’作对,我真是疯了......”
即便是这样低的声音,虞姜依旧听清了,她几乎在申先生话音未落时就反驳:“那不是规则。”
“你怎么那么肯——”
“我才是规则。”
黑暗中,虞姜的面色是一种模糊的苍白...就好像......反正在座的几个人...连王老头儿、纸人老太太都算上......
也没有一个比她更不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