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说得毫无感情色彩,好像麻痹了似的。我隐约感觉到,不管她是否还能意识到痛苦,但痛苦确实是客观存在。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我说。
她把耷拉到脸上的波浪形的头发撩开,拢到脑后,“自从我做了那件蠢事败露之后,至于是什么蠢事,我想我没有必要再重复一遍了吧,你都知道。那之后,苏怀确实没有责怪过我,一次都没有,为此我特别感激他,我当时想,我要用我的后半生认认真真地爱他,疼他,服侍他。”
“这不是很好吗?”我说。
“可是,最让人忍受不了的是,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忘不了那个该死的跟我睡过觉的男人,他喝酒的时候就会问那个人喜不喜欢喝酒,喝什么牌子的酒;他颈椎疼的时候我来给他按摩,他又会问我是否也给那个人按摩过,等等等等,总有问不完的问题,仿佛是‘十万个为什么’,而且他永远是和蔼可亲,软语温存。渐渐的,我一见到他天真无邪似的微笑,腿肚子就抽筋,就紧张,就晕,因为这终究不是一件应该微笑面对的事情啊。”铃子说。从侧面看铃子,她的眼窝很深,颇有一点异国情调,但是,我知道,那是因为长时间的失眠造成的。
我开始同情她了。
“我们早已不在一张床上睡了,从那天起,就分开了。他对我的信任指数一下子跌到了零。可是,每天的早晨,我一睁开眼睛,便看见苏怀跪在我的床前哭,显得特神经质,总是让我胆战心惊。我开始每天做梦,自然是噩梦,我最经常做的一个梦就是苏怀把我钉在十字架上,用锤子往我的手背上楔钉子……我彻底崩溃了,我知道,我从此在他面前永远都只会自惭形秽,永远都抬不起头来。”铃子用几乎听不见的沙哑声音说,“你说我怎么办,我还会有别的选择吗?”
“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走了,苏怀能够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吗,据我所知,苏怀属于那种比较脆弱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我挽起她的胳膊慢慢地往回走。
“时间是一剂最有效的药,可以治愈他心灵上的一切创伤,而我继续地跟他同在一个屋檐下,非疯了不可,到头来还要他来照顾我,结局肯定会是这样。”她说。
“金丝雀由谁照料呢?”
“苏怀爱孩子,他断然不会叫我把金丝雀带走的。”
“好端端的一个家庭就这么解体了,想想都令人心寒。”我说。
“记住,以后你要是选择配偶,千万不要再找我这样的女人。”铃子哽咽地说。
“你别这么说。”
“在你的心目里,我恐怕就是一个荡妇形象。”
“我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诉你,你猜的太离谱了。”
“因为你是苏怀最好的朋友,所以你必然会站在他的立场上权衡利得失。”
“随你怎么说吧,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离开苏怀之后有什么打算。”我知道,她一直在做家庭主妇,没工作。
“我已经有了安排。”她说。
“你不想把你的安排告诉给我吗?”
“以后,我会在电话里跟你说。”
第77章 77
“柯本,我要暂时离开这里一阵子。”这天,苏怀对我说。从铃子走了之后,他的身上就开始多了一种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沧桑,仿佛一个年迈的灵魂安装在了年轻的躯体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有什么事吗?”我问。
“我把金丝雀送到她的奶奶那里去,我怕我照顾不好她。”苏怀说。我发现,他已经好久没刮胡子了,变得很像好莱坞电影里的黑帮老大,而且是白兰度那种。
至今我也不太明白,苏怀为什么轻而易举地会放弃了铃子,尽管我认为选择放弃是明智的,对他而言更是如此。因为他太爱她了,她的背叛,无疑是给他致命的一击,他承受不起,谁也想不出他承受不起到什么程度,以至于他看到她就会条件反射似的想起她的背叛,他的心便止不住地流血……
苏怀走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铁木儿开玩笑说,这时候的我,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一天中午,突然铃子给我打来了电话,邀我一起用餐,还说她不介意我把铁木儿也带上,特别的客气,一嘴的外交辞令。撂下电话,我们就开车上了高速公路,两个钟头后,我们就在一家坤包店门口跟铃子见了面。
铃子一身职业女性的装束。
明明这是一个令人沮丧的季节,但铃子却显得充满了希望。她说,这个坤包店是她开的,一切都由她个人来打理,来了客人,铃子就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俯身向前,一副迎接上帝来访的样子。其实,大多数的客人都是些像没熟透了的李子似的小姑娘。
她带着铁木儿参观了她的店,这是一幢上上世纪四十年代的老房子,前身是邮局,铃子把它改造成了一个具有后现代风格的铺面,很是吸引追求前卫的年轻人。铁木儿像个篮球啦啦队的傻妞似的一个劲叫好,把铃子捧得五迷三道,说什么也要送她一只时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