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予星不是个爱哭的孩子,他一向比旁人要坚强乐观,如果不是遇到了大事,他一定不会这样。
觅红顿时更加担心了。
“我会回来的,姑姑。”
但贺予星始终没有对她说出那些压在心底的事。
浑浑噩噩地窝在这小宾馆里睡了几天,也没吃多少东西,手机泡在水里泡坏了,他到今天才想起出门买一个新手机。
说到底,他还是怕姑姑的询问,也怕面对现实。
那天,他眼睁睁地看着盘踞水面的气流群将姜照一牵引至天边厚重的云海里,又眼睁睁地看着浑身是血的李闻寂随之跃入其中。
晦暗浓云蜿蜒成旋涡,里面闪烁的光色便是所有Jing怪无法逃避的天灾。
他被云海投入水中的气流震得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除了那场仍未停止的雨之外,荒原之上,再没有旁人的身影。
没有赵三春,也没有檀棋。
厚重的云海消失,而流火已经将这地面灼烧成一层又一层的焦土。
天地之间,仿佛什么也不剩下。
只有他自己。
贺予星挂了电话,一手捂着脸,仍哭得不能自已。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他也暂时不想回到青梧山,山上住着的Jing怪是不是也都已经死了?他不敢想。
但没一会儿,他却又忽然反应过来,刚刚觅红跟他通电话时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她只反复问他遇到了什么事,却绝口不提天灾……
她会不知道山上的Jing怪出了什么事吗?这不可能。
贺予星忙拿起手机,才解了锁要再拨通觅红的电话,屏幕上却有一个熟悉的号码闪烁起来。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他看到的仍是那个号码。
手指有些发颤,
他终于鼓起勇气滑下了接听键。
“贺予星你个gui儿子!你关啥子机?老子还以为你gui儿子死球咯!”电话那端方言味儿极重的声音大剌剌地传来,毫不客气地骂了他一顿。
而贺予星瞪大双眼,几乎是不敢置信般,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喊了声,“三春叔?”
“不是老子是哪个?你个瓜娃子!”
赵三春骂骂咧咧的。
贺予星愣了一会儿,又吸了吸鼻子。
赵三春也许是没想到他竟然在哭,他隔了一会儿,语气缓和了点,但还是有点硬邦邦的,“你个男娃儿家嘛,就莫要哭了,你这个样子我不习惯。”
“三春叔,你没死啊?”贺予星揉了一下眼睛。
“老子命长!”
赵三春答了一声,停顿片刻,才又道,“你以为我和檀棋都死哇?”
“嗯。”
贺予星应声。
“我们莫得啥子事,当时,”
赵三春的声音添了些沉重,“当时是先生紫微垣星图里的那些星星,把我们所有的Jing怪都吹到老远的地方去了,我们都没事,蜀中所有的Jing怪也都没事。”
流火被集中到了荒原之上,坠落在地面烧焦黄土,因为贺予星是凡人,所以那些火焰并没有伤他分毫。
“那先生呢?”
贺予星猛地站起身,“还有照一姐姐,他们两个人呢?”
“我找到他们了。”
赵三春的声音从电话那一端清晰地传至他的耳畔,“我们还在南州,在丹神山,你……回来看嘛。”
“我马上就回来!”
贺予星红着眼眶,桌上才吃了几口的炸酱面也再没看一眼,他连忙拿了自己的背包,匆匆跑了出去。
入冬了。
天气已经很冷了。
丹神山上的风都好像浸过冰霜似的,擦在人的脸颊,还有点生疼。
“先生!”
贺予星没有想到过,自己这辈子竟然还能再见到李闻寂,他才在那横跨一汪湖水的木浮桥上,就看到了坐在楼上阳台栏杆旁的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随即在那阳台上的年轻男人偏过头来的刹那,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桥上。
他的眼眶里不争气地有了泪意。
“先生今天才醒来,刚好你就回来了。”檀棋在玻璃门边看着他从楼梯口上来,待他走近,便说了一声。
贺予星放下那个巨大的登山背包,看了一眼阳台上端坐着的年轻男人,似乎此刻才发现他的眼睛似乎是没有神采的,雾蒙蒙一片,并不聚焦。
“先生的眼睛……”他喃喃出声。
“也许只是暂时的。”
檀棋停顿了片刻,再看向阳台上的李闻寂,他随即又道,“神谕是上界的神为凡人而留的,”
“最后竟然也是靠凡人来破解。”
“照一小姐用自己的命去赌,她赌对了。”
姜照一用自己的身躯与灵魂做赌注去对抗神谕,而为凡人而留的神谕终究还是因为她不留退路的孤勇而未能降下漫天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