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灯笼……”
“我看得清路。”
之后便是一路的沉默。
兴许被是巨大的冲击分去了心神,陆宜祯竟感觉下腹的坠痛都不是那么强烈了。
恍惚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被几道如针芒般的目光刺醒,陆宜祯抬头,才惊觉东厢房已经近在眼前。
而候在屋外的宝蔻和小厮们,则一个个瞠目结舌,一时间,愣在原地连话也不会说了。
隋意倒是神情自若,从容地踱到厢房门口,把怀中的小姑娘轻轻放下。
确认她能自己站稳后,这才收回手、退开身。
宝蔻踯躅着,最终还是忧心胜过了一切,跟上来,搀上陆宜祯的手臂,压低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陆宜祯嗫嚅着,仿似是在顾忌身边的人。
隋小世子会意道:“既已到屋了,祯儿妹妹便好生歇息罢,我先回了。”
陆小姑娘忙不迭点头。
待那道颀长的身影远去后,她才红着脸,猛地扎进宝蔻怀里,懊丧地嘟囔:“丢死人了……”
宝蔻拍了拍她的背,看了眼她身上的男子样式的披风,掐指一算,忽然明白过来。
“姑娘这是,小日子到了?”
小姑娘低呜一声,把脑袋扎得更深了。
东厢房燃起灯,女使们进出的动静,一直到戌时七刻才渐渐消停。
第36章 猗猗第六 她心里,确实是有人了
陆宜祯一连几天都窝在房里。
而那夜沾了些血色的男子披风, 被洗净晾干后,就一直搁置在了她的床头木柜中——
给小世子还回去?可这毕竟是沾了她私物的东西,并不太好;扔掉?这就更不妥帖了。
故而只能暂且先搁置着, 尽管小姑娘每每瞧见它,都要眼神飘忽、面泛红霞很久。
隋家老太太当晚就知道了东厢房发生的事,这几日, 她差着女使从山下买来了许多蛊温补的汤药,喝得陆宜祯的舌头都淡得没味道了。
隋意没有来过, 也许是知道小姑娘面皮薄、并不好意思见他。
但未免人憋在屋中无聊, 他倒是叫身边的小厮博古来东厢房送过一回话本子。
可有个词语叫“睹物思人”。
陆宜祯一瞧见那话本封皮, 便会不由自主地联想起那夜的窘境, 索性把它压在了床底, 再也没翻出来过。
迎香经常会来看望她。或是聊聊钗环首饰、或是聊聊衣裳膳食,亏得因此, 陆宜祯成日胡思乱想的时辰才没那么多。
萧还慎也来过一次,但他像是有心事的模样, 神神叨叨地捏着两枚铜币在她的窗外晃来晃去,又不说话。
陆宜祯看烦了, 拧着眉准备关窗, 却被他一个健步冲上来按住了窗板。
“你究竟有什么事呀?”
“陆小仙子。”他将手中铜板放到窗沿,示意她低头看, “你是富贵人,见过的钱比我吃过的米都多, 你仔细观察观察,这两枚铜钱有什么不同?”
陆宜祯因言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它们并没有什么不同。”抬眼道,“你是在玩儿我吗?”
萧还慎便叹了口气, 把铜板放回了衣怀里。
“……你身上怎么还有钱?”
上回的银钱不都被夫子收走了吗?
“这自然是我藏起来、没被夫子发现的。”
他说完这句话 ,拢着袖,又神神叨叨地走了。
陆宜祯便忽然记起来,迎香昨日也曾告诉她,萧还慎近来很有些中邪,总是盯着两枚一模一样的铜板,逮住人就问“它们可有不同”,骇得rou包子都连夜清点了私房钱、打算着请饮泉寺的师父们来书院做个法。
奉山书院的课业真有这般紧张吗?
……
萧还慎从东厢房回阁的路上,被一颗石子砸中了肩膀。
石子上附着的劲力并不大,只能引起被砸之人的注意。
他止步,偏头一看,才发现路旁的树荫下竟是站了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隋小世子今日穿了身青裳,和背后的苍木翠叶几乎要融为一体,加之刚刚萧还慎心中装着别的事,这才没能一下子留意到他。
“萧公子。”
对面人满身世家大族的风雅,着向他微微颔首。
萧还慎眯了眯眼,好似猜透了他的来意、又好似没有,哼笑道:
“倘若世子爷是为了我怀里这两枚铜板来的,那我认栽,你尽管告诉夫子去罢。”
隋意慢条斯理地垂手,理了理袖子。
“萧公子何必装作不懂。我的来意,你不应当很清楚么?”
“我萧某人比不得世子聪慧,世子不明言,我又如何能清楚?”
“那好,我就直说了。”隋意凝眸望他,一字一句,“萧还慎,我妹妹性子纯稚,与你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你少招惹她。”